今日泡澡,又是大好年節,林鱗遊不想多生事端,就沒跟黃毛他們計較,舒服地靠在池沿,溫暖的浴湯泡得周身毛孔舒張開來,一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舒坦!


    他跟黃毛一樣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又跟黃毛一樣猛然睜開了——終於知道為什麽黃毛和他的同伴說的那兩句話那麽耳熟了!那不就是“新宿事件”裏成龍和阿祖去泡澡的時候那幾個倭人說的台詞嗎?


    看來,黃毛他們的身份跟自己一樣啊!也是穿越來的……


    本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因為不排除有大明人跟穿越者做了朋友,學了他們的台詞。


    隻不過這兩句台詞並非常語,除非這個穿越者經常泡澡,又經常對著別人吼這兩句話……


    最主要的是,黃毛那一頭顯眼另類的黃毛,明顯是染的,都有點掉色了。


    真奇怪,他居然沒有因為有傷風化被當成妖人逮起來!


    “大哥,來這泡澡的外族夷人,多不多?”林鱗遊問張賁。


    張賁拿著一塊浮石搓著身子,道:“夷什麽人啊?那家夥根本就不是。”


    楊放問:“不是夷人?那會是什麽人?我還以為是夷人呢!”


    “總之,看著不像什麽好人。”張賁說。


    涉及到穿越者的敏感話題,不好在楊放麵前深入討論,林鱗遊就轉移開來:“這澡堂子真不錯,隻是我很好奇,他是如何燒出這麽一大池熱水,又是如何保持恆溫的呢?”


    “這個我知道。”楊放說。


    “這你都知道?”林鱗遊看著楊放,“你不是說你也是第一迴來嗎?”


    楊放說:“我是第一次來,不過以前在宮中守衛過燋龍溫池,看過他們操作。”


    “哦,如何操作的?”


    原來是在供人泡浴的大浴池旁,另外還設有一方較小的調溫池,專用於調節水溫,通過管道與大浴池相通。


    使用之前,操作程序大致是這樣的:打開上水門,待大浴池與相連的小調溫池都灌滿清水之後,便把水門關閉;


    與此同時,在某處特設的火房內,宮監們把無數隻飛姿生動的銅質鑄龍——每隻都有幾十斤重——在炭火中燒到通紅,然後抬至調溫池邊,將它們一一沉入水下。頓時,池底似有條條火龍在披焰而舞,哪消片刻,便將小池內之水燙得近乎沸騰,這時,打開調溫池與大浴池之間的水門,熱水湧入大浴池內,便將一池清水變得溫熱如春。


    “厲害厲害。”林鱗遊聽了楊放的描述,不禁感慨。


    楊放補充一句:“宮裏用的是鑄龍,這裏想必用的是銅魚。”


    “畢竟外頭匾額上也寫了銅魚溫池嘛!”林鱗遊說,用龍,便是僭越了,要治罪的。


    他不由地又看向黃毛,什麽人這麽大膽,敢在身上紋龍?


    要知道大明奉行孝道,以孝治天下,長輩打傷甚至打死小輩都可以不用治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傷一毫一厘,所以紋身也是被朱元璋明令禁止的。


    雖然過了四十多年,紋身禁令已偷偷放開,講求的就是一個民不舉官不究,但也沒唐宋時期那麽流行。


    民人紋身,要紋也就紋個鳥獸魚蟲,唐人知名詩人的粉絲也有紋滿背詩詞的。


    像三弟楊小旗,也隻不過在身上紋了一隻鳥而已。


    “三弟,你為何要在身上紋隻鳥呢?”林鱗遊問楊放。


    楊放道:“二哥,都說了這是一隻鷹。”


    “那麽,你為何要在身上紋一隻鷹?”還好那時候體製內入職體檢沒那麽嚴格,不然你這個小旗都沒得當。


    楊放無奈地搖頭笑笑:“唉,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看著漂亮,就紋了。”


    漂亮麽?林鱗遊看看楊放背後的雄鷹,又看看黃毛他們胸口的紋身,著實欣賞不來。以前他也有過紋身的想法,但是一直都沒想好要紋什麽,就這麽過了幾年,他已然沒了紋身的欲望了……


    黃毛看林鱗遊屢次三番看他,感覺受到了挑釁,高聲叫道:“看什麽看?!”猛拍了一把水麵,一股水花潑向林鱗遊三人。


    楊放大怒,正要上前理會,被林鱗遊伸手擋住了:“算了三弟,沒必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穿越者嘛!當然留給我們穿越者來收拾。


    楊放怒視著黃毛等人,道:“這家夥紋龍刺虎,僭越不敬!就該拉到詔獄好好審一審!”


    “當然,當然得審。”林鱗遊說,“泡完再說,泡完再說。”


    張賁道:“是啊三弟,別被幾個嘍囉擾了雅興,你現在拉他們去詔獄,那咱澡還泡不泡了?”


    “嘍囉?”林鱗遊看著張賁笑一笑,“我覺得,這黃毛他們現在肯定當自己是主角呢!”


    張賁也笑笑:“是啊!我剛來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主腳呢!嗬嗬,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啥奇遇在我身上發生。”


    “你還沒奇遇啊?你都被道長救下,還傳了你練氣之法。”林鱗遊說,“咱們也可以說,都是有奇遇的人。”


    張賁將濕毛巾捂在臉上:“哪有這麽多主角?”


    “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嘛!”林鱗遊說。


    楊放不解:“什麽主腳配角的?你們要唱大戲啊?”


    “是!我和大哥,正準備唱一出大戲!”林鱗遊看著對麵的黃毛他們。


    黃毛這時候倒沒注意到林鱗遊眼神,伸手讓一旁的小廝給溫一壺解風酒來。


    小廝答應一聲,不多時,托了酒壺酒盞過來,經過林鱗遊身邊,被他給攔下了。


    林鱗遊:“把酒放這。”


    小廝一臉為難:“可是,是那幾位爺先叫的。”


    “我叫你放下你就放下!”林鱗遊抬高了嗓門。


    “那幾位爺可得罪不起啊!”小廝委屈而又驚怕地看了一眼怒瞪著這邊的黃毛,矮下身子低聲對林鱗遊說,“尤其是黃發的那位爺……”


    “哦?來頭很大嗎?”


    “蔣爺你可聽說過?”小廝道,“那可是咱們京城鼎鼎有名的人物,酒坊、客棧、青樓賭坊,都有他家的份……”


    “蔣阿演是吧?”林鱗遊心頭一動。


    小廝道:“既然這位客官你知道,就還是別招惹那位爺了,他就是蔣爺門下的……一會兒,小的再給您溫一壺來。”


    “啊呀——那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多虧了你的提醒。”林鱗遊裝出一臉後怕的樣子,繼而又提高了聲音:“這樣吧!對麵那位黃毛爺的酒,在下請了!”


    “哎哎!”小廝如臨大赦,趕緊捧了托盤,趨步到黃毛他們身邊,蹲下身子將托盤放在池沿,點頭哈腰地說:“對麵那位客官說,這酒他請了。”


    “誰特麽要他請?老子缺這幾兩銀子?”黃毛瞥向林鱗遊,麵露得意與不屑。


    林鱗遊:別急,晚些還要再請你吃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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