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六刻,林鱗遊終於迴了寓所,滴漏再漏個兩刻,就是第二天了。


    他一來一迴花了一個多時辰。


    奇怪的是,林瓏她們居然還未睡覺,都還聚在夥房裏烤火呢!


    原來是林瓏執意要等她這位哥哥,而餘妙蘭也想第一時間從他口中得到詔獄中黃澤的消息,所以兩人都不願去睡。


    張賁給她們生了火盆烤火,一不放心她倆在這幹等,二來漫漫長夜,也喜歡陪小妹待著吹吹牛扯扯淡,所以也就留下來烤火了。反正第二天又不用上班畫卯,想睡多久睡多久,爽!


    越容與任苒楊放小兩口各自睡下了,估計此時已經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聽得院門推響,林瓏三人都從夥房跑了出來迎接。


    向著炭火,林鱗遊烤著通紅的手,哆嗦了一下,又喝下兩口熱酒,身子暖和了許多,這才緩過勁來。


    “黃郎,他怎麽樣了?”餘妙蘭猶豫著,終於開口問,雖然讓黃澤少些痛苦地離去是她的主意,然而,她卻又害怕聽見那樣的答案。


    “黃澤,他很好。”林鱗遊說,“胃口也好,帶去的餃子,他都吃完了。”


    “所以……他……”


    “他還活著。”來時林鱗遊已想好了該怎麽跟她說了,“你放心,等他真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幫他的,你,其實用不著自己開口。”


    餘妙蘭點了點頭,眼中閃著感激而又酸楚的淚光。


    林瓏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正想問問,張賁已拈了三支香來,遞給林鱗遊:“急匆匆的,你還沒拜過灶王爺呢!”


    林鱗遊接過香,朝煙道上貼著的“九天東廚司命灶君”的神像拜了幾拜,將香插在灶台上的香爐中,正待坐下,張賁又從灶台上擺放的祭灶果中拿了一隻糖瓜遞給他。


    “不吃不吃,太甜了。”林鱗遊擺擺手。


    “不是給你吃的。”張賁將糖瓜塞到林鱗遊手中,“是讓你喂給灶王爺吃的。”


    林鱗遊哪懂得這許多規矩,在張賁命令般的眼神中,猶猶豫豫地將糖瓜抹在了灶君的嘴上。


    看灶王爺的嘴巴上,已然粘滿了糖瓜還有甜糕。


    “哎——這就對了。”張賁說,“你在人間幹了這麽多壞事,請灶王爺吃了你的糖瓜,嘴甜一點,就不會向玉帝告你的狀了,還能保佑你,來年順順利利,娶他個三妻四妾。”


    “灶王爺吃這麽甜,會不會高血糖啊?”林鱗遊笑著揶揄一句。


    “呸呸呸!百無禁忌啊!,你這張臭嘴,趕緊呸幾聲!”張賁訓斥道。


    林鱗遊隻好呸了幾聲,心想古人規矩禮儀可真是多,還好小妹單純,不會懷疑我不是她哥。


    轉念想想,倒不是古人規矩禮儀多,而是像他這代的年輕人,把大多數規矩禮儀都給弄丟了。


    張賁伸了個懶腰,道:“行了,睡覺了!小妹,你大哥也迴來了,走吧,跟張哥睡覺去。”


    “等會,什麽叫跟你睡覺去?”林鱗遊臉上寫著不高興。


    “你想什麽呢?我是說,讓小妹跟我到房間……到她房間睡覺去。”張賁說。


    “灶王爺就應該到玉帝麵前多說說你小子的壞話。”林鱗遊說。


    餘妙蘭起身欠了欠身子:“張百戶林總旗,瓏妹妹,我就先上樓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寐善。”


    林鱗遊拉著她坐下:“等會兒,我還有事要問你。”


    “林總旗,是什麽事呢?”餘妙蘭問道。


    “方才黃澤,在我手掌心寫了個字,我一時不能確定是什麽字。”林鱗遊說,“但是我想,一定是兇手的名字。”


    “你都不確定是什麽字,怎麽肯定就是兇手的名字?”張賁問。


    “來,你們都把手伸過來,大家集思廣益,看看究竟是個什麽字。”


    張賁三人都把手伸向林鱗遊,林鱗遊憑著記憶,挨個在他們手心劃拉了一個字。


    “好癢。”林瓏咯咯笑著往迴縮手。


    “怎麽樣,你們覺得,會是什麽字呢?”林鱗遊問,“想出來了麽?”


    張賁說:“你寫得這麽潦草,鬼能猜得出來!”一邊自己重新在手心劃拉著。


    “我覺得,是個‘帝’字。”林瓏想了想說。


    “我靠,小妹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張賁林鱗遊兩人異口同聲。


    林瓏嚇一跳:“怎麽了?”


    “沒事沒事……”


    殺手怎麽可能是皇帝呢?就算是,黃澤也應該寫個“皇”字吧?再說了……沒有再說,小妹這個答案,過。


    “大哥,你覺得是什麽字?”林鱗遊又問張賁,“你這都劃拉半天了,還沒想出來?”


    “我覺得……我不好意思說。”張賁眼中透著邪意,嘴角一歪,表情逐漸猥瑣起來。


    “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林鱗遊皺眉,“你啥時候變得這麽扭扭捏捏了?”


    “要是隻有你一人,我就說了,但是,這不還有兩位姑娘嘛!”張賁說,“算了,我寫給你看吧!”說著撿起一塊木炭,“唰唰唰”在手掌寫下了一個字,伸到林鱗遊臉上,隻展示給他一個人看。


    林鱗遊一看,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林瓏還想探頭來偷瞧上一瞧,被林鱗遊一把推開了小腦袋,同時另一手扒拉開張賁的爪子:“你這人……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好!黃澤怎麽可能寫這個字!”


    張賁寫的,是一個由“屍、口、巾”三部組成的字,難怪他的眼神會如此下賤。


    “說不定,他是想告訴你,兇手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特別大的男人!”張賁說。


    “簽兒哥那般大嗎?”林鱗遊白了張賁一眼。


    “年紀特別大嗎?”林瓏問。


    “啊對對對!”林鱗遊敷衍著林瓏,瞅著張賁,“別扯犢子了啊!趕緊把手上那字給擦了……餘姑娘,你猜的是什麽字?”他懶得跟張賁扯,問起了餘妙蘭。


    “常。”餘妙蘭說。


    “嘿!咱倆猜的一樣!”林鱗遊一拍大腿,大概率就是這個字了!


    “我不是猜的。”餘妙蘭說,“黃郎有位教習他武藝的師父,字為‘常’。”


    林鱗遊張賁兩人對視一眼,恍然大悟!怪不得黃澤要這麽維護兇手,這就說得通了!如此看來,這個常師父,極有可能就是教坊司案的幕後真兇!


    “兇手……不,他師父全名叫啥,你知道嗎?”


    張賁卻還沒把手上的字擦掉,又伸到林鱗遊臉上:“哎,你看隻要我手這麽一伸,你就成了一頭大象。”


    “談正事呢!”林鱗遊抓起張賁的手,貼到他臉上狠狠抹上兩把,抹得他一臉黑炭,“大象是吧?你看你現在像不像一隻躲到灶膛裏睡覺的花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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