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正好是三眼火銃的有效射程!


    王美護手上的苧麻絲已經燃了一半……


    是攻是撤,大家都在等著楊放發號施令。


    然而楊放卻遲遲不動。


    黃潤也不敢動,畢竟大哥在對方手中抓著。


    雙方就這樣僵持住了。


    “怎麽辦,大哥?”黃潤手下一名弟兄小聲問道。


    黃潤低沉而又厲聲道:“一個都不能放跑!”


    “烏合之眾,有何懼哉!”眼看手中苧麻絲就要燃盡,王美早就按捺不住,自恃有火器在手,大喝一聲,將苧麻絲塞入火孔!


    “砰!”一聲炸響,銃口火光四射,黃潤身邊最前頭的三人被鋼珠擊中,應聲而倒,黃潤算是運氣好的,隻被擊中右臂。


    “兄弟們,跟我殺!”黃潤刀交左手,怒吼一聲,帶領眾人衝殺向前。


    “殺!”憤怒的村民們排山倒海般向楊放他們衝來。


    火銃被點響,村民們的怒火也被點燃!


    “誰讓你放的銃?!”楊放大怒,質問王美。


    王美壓根不鳥他,又是連開兩銃,放倒數個衝鋒在前的村民。


    “迎戰!”此時也不容多慮了,也完全沒了選擇的餘地,唯有一戰!楊放掣了繡春刀,一馬當先衝出隊列。


    校尉們本就神經繃了太久,得令之後,便隨楊放殺去。


    三眼火銃除了點火方式有兩種,發射方式亦有兩種,一種是單獨使用時的連發,正是王美采用的方式;另一種是三彈齊發,將火孔的三條火繩引線並在一起,同時點燃三隻銃管的火藥,威力巨大,近距離的殺傷效果更佳,多用於與鳥銃配合射殺披甲騎兵。


    但不論哪種方式,王美都來不及再次裝填火藥,遂斜持了火銃當作鐵棒,揮舞著跟了衝殺過去。


    兩方人馬混戰一團,雖然錦衣衛訓練有素武藝高強,但奈何村民人數眾多,內中也有幾個上過戰場流過血的。黃潤領著兄弟村民上砸校尉,下砍馬腿,不一時,錦衣衛人仰馬翻,有幾個校尉摔下馬來,立時便被一擁而上的村民亂刀剁成了肉泥。


    但黃潤一方投鼠忌器,對挾持著黃圭的楊放沒有下死手。加之楊放本就技高一籌,並未傷著分毫,在人群中左衝右突,連殺數人。


    “駕!”王美倒也驍勇,持了火銃,借著快馬奔速一銃向上斜挑,重重砸在一名村民腦袋上,那村民倒下,同時他自己也成了眾矢之的,立刻就有村民補上,前赴後繼,將王美包圍了……


    混戰中,一柄鋼叉斜刺裏搠出,將王美脖子臉頰都捅了個洞穿,鋼叉拔出,王美脖子臉頰上的血洞中三支血箭噴射而出。王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本能捂住傷口,緩緩而又重重地栽下馬去。村民們踩著他的屍身,又與其他校尉交戰在一起……


    “嗖!”空中一支羽箭飛來,正中一名校尉。


    “嗖嗖嗖——”又是數支羽箭,連中兩名校尉!


    “噹!”楊放揮刀劈開迎麵襲來的羽箭,見前方不遠處,又是一隊人馬衝殺而來,帶隊的,正是十幾歲的少年田彥澤——黃子澄四子,黃澤!


    再環視一圈,己方被砍得隻剩下自己和兩騎校尉還在苦苦掙紮作困獸鬥了。


    “撤!”饒是武藝高超,楊放此時也已身披數刃,血流不止,再這麽打下去,遲早命喪於此!


    楊放右手揮舞著繡春刀,左手諸葛弩射出,連退數人,殺開一條血路,在田彥澤人馬殺到之前率先衝出了包圍圈。


    其他兩人見小旗大哥都撤了,心道咱也趕緊撤吧!奈何其中一人心理素質不高,慌了陣腳,剛掉轉馬頭便被套索套住拖下了馬背,另一校尉趁著其他人給自己同伴補刀的機會,殺了出去,慌不迭地跟住了楊放。


    然而村道前後兩頭都被堵住了,眼見無路可退,楊放策馬闖進了黃圭院中,屋門低矮,馬進不去,便在門前跳下馬,將黃圭也提溜進屋。


    僅存的校尉緊跟著楊放進了屋,將門重重一關,挪了桌椅家什堵上,這才鬆了口氣,癱倒在地唿唿喘起來。


    喘息稍定,校尉就迫不及待開了口:“大人,眼下該如何是好?”


    楊放褪下武服,往幾處傷口撒上金創藥,取棉布纏裹了,道:“你找準機會,能跑就跑。”


    “大人,那你呢?”校尉也往傷口抹藥,痛得呲牙咧嘴。


    楊放一臉的生無可戀,虛弱地靠著牆:“死了這麽多弟兄,我沒法向上麵交待,唯有拚死一搏,不至辱了咱錦衣衛的名聲,或許還能追討個軍功,讓家裏老父老母日子過得好一些……”


    被鎖著雙手此時盤腿坐在楊放對麵的黃圭說話了:“大人,你帶我走,我讓他們退了開去,但我有一條件,不可再追究我兄弟的下落。”


    楊放淒然一笑:“帶你走?你覺得他們會讓我帶你走嗎?”


    “會!我的這幾位弟弟,自小就聽我的話。”黃圭肯定地說,“隻要你答應我,不再帶人入村。”


    “就算我答應你,你覺得你們又能躲多久?能瞞上麵多久?”楊放道,“我答應不答應,結果還不是一樣……”


    “我們黃家,禍及滿門,九族親朋血跡未幹,你們又何必趕盡殺絕?”黃圭連連質問,“你若不來,我們什麽事都不會有!為何要來?”


    “就算我不來,也會有其他人來,遲早的。”也不知是心存愧疚還是失血過多,楊放說話氣息都顯得弱了。


    此時黃潤黃澤兩兄弟已將大哥的屋子包圍,黃澤縱馬到黃潤身邊,跳下馬,叫了聲:“三哥!讓我帶人衝殺進去!”


    “大哥還在裏麵。”黃潤目不轉睛地盯著屋子,沒有看自己的弟弟。


    “嘛的!該死的錦衣衛!”黃澤大聲罵了一句,但眼下有沒有辦法,急得他隻在原地打轉跳腳。


    屋子裏,楊放已閉上眼睛開始蓄養精神。


    校尉卻沒他這麽淡定,緊盯著身前的黃圭,耳聽外麵鬧哄,滿臉的緊張不安。


    忽然從裏屋傳來“哢嚓”一聲輕響,楊放耳朵一動,眼睛猛然睜開。


    校尉緊張地盯著聲響的方向,隻聽腳步響動,一個小男孩從裏屋怯怯地走出,見到父親,喊了一聲“爹爹”,便奔過來撲進了黃圭的懷裏。


    一位婦女緊跟了小男孩出來,擁在黃圭身邊,驚恐不安地看著楊放和校尉。


    校尉突然眼睛一亮——這小孩提醒了他,咱還有人質,還有底牌啊!遂起身挺刀指向三人,女人嚇得一跤坐倒在地。校尉伸手就去奪兩人懷裏的男孩,黃圭也是死死抓著孩子不肯放開。


    拉扯之下,小孩“哇”地一聲哭了,黃圭正待起身,被校尉一腳踹住胸口,頹然躺倒在地,近乎哀求:“孩子是無辜的!”


    婦女也起身撲過來,校尉一手抱住小孩,一手刀尖指向女人:“滾開!”


    “大人,有人質在手,不愁脫不了身!”校尉得意地對楊放道,“待到天黑,我們一並殺出去,搶匹快馬!這小孩逆黨之後,也是逆黨!大人你我也不怕對上頭沒有交待了!”


    楊放本打算等養好精神,殺出去以身殉國,壓根不屑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脫身苟活。


    但這校尉求生心切,平時都敢不聽自己這個小旗官的令,這個時候更加不會聽,逼急了,說不定連自己都砍。


    所以他閉著嘴,沒有說話。


    校尉得意地箍住在懷中亂踢亂咬的小孩,縮身在牆角坐下,警惕著盯住黃圭和他的女人,隻待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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