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講,我不可能再會跟你們去教坊司了!你們當我夏某人這麽好戲弄的嗎?”


    下一刻,夏堤就和林鱗遊張賁兩人坐在了教坊司雅間,看著台上數個樂戶舞袖翩翩。


    張賁和林鱗遊一左一右地將夏堤擠在羅漢床的中間。


    鋪著紅緞銷金桌幃的長條幾案上點著數隻竹絲罩紗小紅燈籠,亮堂而又朦朧的紅光照著滿桌案的酒食果品:


    京師黃米酒、濟南秋露白、蘭溪金盤露、紹興荳酒……黃酒米酒果酒藥酒,那是應有盡有;


    南京姚坊棗、江南鬆江橘、炒香西瓜子、芝麻糖牛皮糖玫瑰灌香糖……各種果脯糕點令人眼花繚亂;


    另外燙酒的青銅酒溜子、數隻赤色紋盤螭白玉杯、鑲金嵌珠雙螺金卷荷;喝茶的茶洗、瓦壺、純白陶製茶盞;切果的運鋒、雙陸骨牌圍棋……酒具茶具娛樂用具也是擺得滿滿當當錯落有致。


    頭上的燈籠因為外部罩紗所染顏色的不同,而散發著各異的光芒。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置身於他們那個時代的ktv一樣。


    雖然沒有屏幕麥克,卻又感覺高端得多了!高端中更是透著俗氣ktv所沒有的古樸典雅。


    房間正中,幾個滿頭珠翠漂亮小姐姐正在翩翩起舞,裙裾飛旋。


    夏堤一開始還不自在,見了此情此景,忍不住歎道:“我以為我在王爺府,所見所聞已經夠奢靡了,沒想到這教坊司,還有如此堪比王爺府的去處?”


    “這都是林兄弟出資,燈籠擺設之類,也是特意吩咐鴇兒布置的。”張賁說,“可花了不少銀兩呢!”


    “天下初定,林總旗,過分啦!”夏堤笑著說,“卻不知何事需要如此壞鈔呢?”


    “無他!”林鱗遊側著頭看著夏堤,大聲說,“主要是,讓咱仨都迴味迴味,ktv的感覺。”主要是花的原主的錢,不知來之不易,沒有那麽肉疼。


    感謝原主,讓自己也體驗了一迴資本的生活!


    “ktv?你……原來你也是!”夏堤驚訝地指著林鱗遊。


    “很奇怪嗎?”林鱗遊笑道,“連你都可以,我為什麽不能是?”


    林鱗遊張賁之所以要跟夏堤坦白身份,是因為要拉他入夥,一起在這個朝代好好活下去,人多力量大,綜合各人穿越的原因穿法時間地點,或許,有一天能迴去也說不定。


    林鱗遊一開始並不同意,他連暴露在張賁麵前都是純屬意外迫不得已的。


    但是張賁說了一句話,他說,夏堤是個好人,至少,他壞不到哪裏去,掀不起什麽風浪。


    “他都能算好人?”在林鱗遊眼裏,任何不憐香惜玉的男人,都跟“好人”二字掛不著邊。


    “曾經是。”張賁說,“隻不過,漸漸在官場中迷失了自己。而且在這個本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待久了,心裏多少總會有點變態的。一句話,飄了!”


    “我還是不明白,為何要跟那小子坦白咱倆的身份?”林鱗遊問,“連三弟咱都沒告訴呢!”


    “不一樣,三弟是原汁原味如假包換的大明人。”張賁說,“不跟他說,是為他好。以他的智商,恐怕很難理解這種事情的。”


    “那你說,為啥要跟夏堤坦白身份?就因為他的身份跟咱倆一樣?”


    “此人本是個曆史專業學生,對大明曆史都比咱倆熟。”張賁說,“有他,辦事會比較容易一些。”


    “那也不必跟他坦白吧?”


    “我的身份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這麽多年了,不也沒事嗎?”張賁說,“他自己也是穿越者,放心,不會以此說事的!”


    “我還是搞不懂,你倆互相兜底就行了,為何要把我也拉下水?”林鱗遊還是比較喜歡待在暗處。


    “你玩過狼人殺沒有?”張賁問。


    “當然玩過啦!還是個高手呢!”林鱗遊說,“之前都把公司女同事給玩哭了!”


    “那就對了,咱仨都明牌了,他才會把你我都當成自己人。”張賁說,“要不然,哪天看你不順眼,又上疏彈你,豈不麻煩?現在有了穿越者身份這一顧慮,絕不會再彈了,你看就算我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他也從不彈我。”


    林鱗遊想想略有點道理,於是無言以對,隻得屈從。


    ……


    “借林兄弟的光,難得瀟灑一迴!”張賁舉杯,“來,夏給舍,喝一杯!”


    “不喝,喝多了屁股疼。”夏堤得知了林鱗遊的身份,知道都是同類人,應該不會搞他了,心放寬了,嘴還硬著,“不光屁股,渾身都疼……哎,像我這樣的高潔士人,應該秉持羔羊素絲之風,今晚啊!算是被你們拉下水了。”


    林鱗遊:虛偽,真特麽虛偽!


    “別又當又立的了。”張賁說,“今晚的主題就一個,吃喝玩樂,其他什麽都不要管!”


    “得了吧老張!我怕醒來身上又壓個千‘斤’小姐。”夏堤說,“這麽多酒,你們是真不打算放過我了啊?”


    “主要是我想嚐嚐,這古人的酒,哪種最好喝。”林鱗遊先給自己倒了杯黃米酒。


    “這些酒,都不好喝!”夏堤大手一揮腦袋一晃,“要說好喝,那當然得數宮廷內法酒啦!不過像你們,應該是沒機會喝得到的。”


    “你喝過啊?”張賁有些不爽。


    “嘿嘿,說來慚愧,之前有個要好的公公,偷出一壺滿殿香,用作家宴,”夏堤說,“我有幸喝了一杯,嘖嘖,那滋味!”


    “想不到夏給舍夏大人路子挺寬啊!連內廷都有人。”林鱗遊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不然你以為我這個七品給事中是怎麽當上的?”夏堤得意地說,“穿越過來,總不能老老實實參加考試吧?童試鄉試會試殿試,等考上了還不定是哪一年了!”


    “你不是精通曆史嗎?一個文科生,還怕考試?”張賁問。


    “靠!我精通的是曆史,又不是八股文!”


    “不說那麽多了,堤哥,這酒雖然不及宮廷,好歹給個麵子,喝兩杯吧!”林鱗遊舉杯道,“要知道,與內官私相授受,那可是大罪啊!”


    “呃……行!那我給遊哥一個麵子,來來來,一起走一個。”這刺激的罪名、這ktv的氛圍,也著實讓夏堤興奮起來。


    三人喝了一杯。


    夏堤主動給自己倒了一杯,敬給林鱗遊:“遊哥!今天讓你破費了,之前我彈劾你,多有得罪,那是小弟我不懂事,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啊!來,我幹了,你隨意!”


    林鱗遊先放寬心了:有他把柄在手,諒他再不敢胡來。


    三人邊飲酒邊看古裝小姐姐們跳舞唱戲。


    張賁說:“吃的喝的唱的跳的都有了,現在就缺一支煙。”


    夏堤說:“張哥,那你還得好等,煙草至少得到萬曆年間才傳入我國。”


    林鱗遊說:“這唱的,有點像我外婆喜歡看的黃梅戲,咳,好聽是好聽,別有韻味,可總感覺有點欣賞不來。”


    “遊哥,這就是你不懂得欣賞了。”夏堤說:“這是唱的昆山腔南戲,現在叫作‘傳奇’,不久之後,就被叫作昆曲了!這幾個妞現在唱的是《白兔記》,講的是五代後漢開國皇帝劉知遠和李三娘的故事。”


    林鱗遊:“靠,堤哥果然精通曆史!”


    張賁翹起大拇指:“有文化,不得了!”


    “若是換作《難卻》,就真有點高端ktv的味道了。”林鱗遊說著,打著拍子哼起來:


    待上濃妝好戲開場/


    台上悲歡皆我獨吟唱/


    翩若浮雲著霓裳/


    落幕鬢邊皆染霜……


    “哎,要不然堤哥你把這詞改一改,說不定,你就成大明第一裁縫……不對,是大明第一詞人了呢!”


    “遊哥,你這詞都不合韻腳。再說了,生員唱曲,正如和尚作詩,雖不算作惡,卻有失我文士本分啊!”夏堤說。


    又來了,這些文人儒士,就跟塑料袋一樣——可真能裝的。


    “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叫她們下來歇歇唄!我看她們也跳累唱累了。”夏堤麵露不懷好意的笑容,“我給兩位大哥看個好玩的!保證新鮮刺激!”


    “……”


    “……”


    林鱗遊看著張賁,心裏說:我怎麽感覺他笑得有點變態?


    張賁心領神會:我也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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