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啥是犯罪現場模擬?”


    “就是咱們來扮演兇手和受害人,模仿兇手在特定環境下的犯罪行為,從而獲取線索信息,甚至,抓獲真兇!”說著,林鱗遊自己都有些興奮起來,不枉自己看了幾本偵探小說。


    “這萬兒你聽說過嗎?”張賁問楊放。


    “很新鮮。”楊放說,“但是又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大哥你也沒聽說過嗎?”


    “是啊!既然二弟如此專業,我們就都聽他安排。”張賁說。


    嗯?這個專業名詞,應該不是我那個時代所獨有的吧?難道大明不這麽叫?


    不過倒也無妨,隻要不說很具有時代特色的話或者台詞,就不至於會暴露。


    “多謝大哥!”林鱗遊說,“那麽,明天晚上,大哥,你就扮演狎客……”


    “要怎麽扮演?”


    “你平時在教坊司怎麽做的,就怎麽來。”林鱗遊說,“稍微收斂一點就行。”


    “二哥,那我呢?”


    “你扮個龜公。”林鱗遊說,“到時候攙扶大哥這個狎客去後巷撒尿,咱就從最近的這起案件查起……但是,還得有個人來扮兇手……”


    “你自己不是人啊?”張賁說。


    “我得站暗處看你們表演,從而發現蛛絲馬跡。”林鱗遊說,“要不然找個靠譜的校尉來?”


    正在此時,來了一不速之客,空著手顧自推門走進了房間,看一眼溫香的酒,沸騰的鍋,這才笑著開口:“喲!大人們喝著哪!”


    “別大人長大人短的!跟你很熟咩?”


    來人正是禮科給事中夏堤。


    難怪幾人都不給他好臉色。


    有明一代,官場相稱,並不以“大人”二字為重,一般民稱官,才唿為“父母大人”、“知縣大人”等等,但是官官相稱,若叫大人,恐怕會引起不悅。


    對此,林鱗遊的一點見解是:大人這個稱謂,應該有點像他那個時代的“大哥”、“某哥”。在他穿越之前還是九九六社畜的時候,私企也混過,國企也待過。在小的私企,新員工或者不熟悉的兩位員工,互稱“哥”倒是很正常的,也沒人覺得不對。


    不過在大一點的私企或者國企,若是員工之間以“哥”相稱,就有輕浮之嫌了,他們的稱唿一般是“某工”或者“某某老師”,顯得正經許多。


    “在下禮科給事中夏堤,奉上諭,有幾句話要同林總旗說。”夏堤笑眯眯的,“大帥們就算不待見我,隻怕也得忍耐忍耐了。”倒是改了稱謂。


    “夏給舍的意思,是要我們迴避嗎?”張賁橫眉冷對。


    他們三人都對這些言官沒啥好感。


    “豈敢豈敢。”夏堤說,“我是擔心將兩位大帥也牽扯進來……或者,林總旗咱倆移步?”


    “大冷的天,移哪去?”林鱗遊不爽道,“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


    “那行吧!那我就說了。”夏堤四處一瞅,自己拉了張繡墩坐下了,看著林鱗遊,“林總旗,教坊司案,兇徒雖已伏誅,但我聽說,南市樓仍舊不太平……哦,幾位繼續吃,不用管我。”


    “你屢次在南市樓鬧事,是為了輯兇查案嗎?”


    “是啊!有問題嗎?”林鱗遊夾了塊肉,吹了吹,放入嘴中大快朵頤,還故意大聲吧唧嘴。


    夏堤咽了咽口水:“是誰授意你調查此案的?”


    林鱗遊:“錦衣衛聽命於聖上,不需要誰的授意。”


    “你的意思,是聖上下旨,讓你調查此案?”


    “是,有問題嗎?”


    “你第一次在教坊司鬧事,河道監管李芮就死了;第二次在教坊司鬧事,卻是為了鐵鉉之女,她們乃是建文餘黨!我不得不懷疑,你也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夏給舍要搞我,何必扯東問西裝模作樣?你隻需寫幾個彈章呈上去不就行了?”


    “你當我不敢?依《大明律》,在職官員不得狎妓,你在教坊司包了幺二餘妙蘭,當我不知麽?光這一條,我就能讓皇上治你的罪!”


    “三弟,這句話,記一下。”林鱗遊對楊放說。


    “嗯嗯。”楊放咬斷嘴裏的青菜,將碗筷往爐旁一擱,掏出無常簿“唰唰”幾筆,“記好了!”


    林鱗遊拿過無常簿,念道:“禮科給事中夏堤說:他能讓皇上治臣下的罪。”


    乍一聽,沒什麽問題。


    再乍一聽,總感覺有些不對味……


    “你這麽寫,似乎不對……”夏堤說。


    “哪裏不對?這都是你的原話啊!”林鱗遊笑眯眯的。


    “我不同你搬弄文字!總之皇上聖明,自有聖斷!”


    “是是。但是你剛剛說,官員不得狎妓,試問夏給舍,你沒狎過?”


    “我……我沒有。”


    “哦,沒有,所以,之前你去教坊司,一直都是同餘妙蘭餘姑娘吟詩作對,暢談人生咯?”


    夏堤冷汗流下來了:這錦衣衛真不是浪得虛名的,連這些事這麽快就知道?


    林鱗遊盯著夏堤:“我可以說,我去教坊司,是為了查案,找餘妙蘭問話。你呢?吟詩作對,有人信嗎?何況,就算你沒狎妓,咱《大明律》也定了,禁止官員以伎侑酒!你身為禮科給事中,這點該不會不知道吧?”


    這一點,林鱗遊自己也並不確定。也的確,至遲在宣德初年,因為三名都察禦史沉迷教坊,居然放了皇上鴿子不去上朝,這才導致當朝皇帝龍顏大怒,加了“禁止官員以伎侑酒”這一條。


    不但不給狎了,連讓藝伎陪個酒都不行了。


    不過《大明律》繁文縟節,相信眼前這個給事中也不可能知道每一條每一目,唬他一頓也好。


    夏堤無言以對,似乎真的被唬住了。自己是來審人的,沒想到倒成了被審的了!


    同僚們都說錦衣衛不好對付,自己早該信的!至少,應該準備充分一些。


    算了,今兒個,不問了吧!但就此離開,似乎也太跌份兒了……


    “夏給舍,喝點嗎?”幸好此時張賁幫他打破了尷尬,“是不是爐子火有點旺?我看你都有點冒汗啊!”


    “多謝美意,上直期間,不飲酒。”夏堤從思緒中迴過神來,苦笑一下。


    “那吃點不?”


    “咳咳,不客氣……聞著真香哪!什麽肉?”夏堤想著:既然打不過,那就先假裝加入吧!


    “鹿肉。”張賁笑著說,“三錢一斤哪!”


    “說來慚愧,在下還沒吃過鹿肉呢!”


    “是嗎?那嚐嚐!”張賁遞上一雙筷。


    “百戶大人客氣了……嘿嘿,那我就來上一筷,嚐嚐三位大人的手藝!”夏堤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捉了筷子,喉頭連連滾動,眼睛盯著小銅鍋,將筷子往鍋裏奮力一戳,並未戳著肉塊,又在湯中一陣劃拉,半天卻隻撈上來一片香葉子。


    “哎,沒了麽?”張賁裝作不知的樣子,“我叫人再添點,喂!那個誰?”


    “大哥,我去叫那個誰。”楊放也很默契地裝作要起身的樣子。


    看著幾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夏堤這才意識到被耍了,擱下筷子,鼻孔中冷哼一聲,怒道:“你們錦衣衛恣意妄為,目無法度!今日又羞辱於我!我要再上奏聖上,定將你們治罪不可!”


    一番言辭激烈,多少也挽迴了點科道官的顏麵,沒給同僚丟臉。


    說罷氣憤起身,拂袖而去。


    “哈哈哈!”林鱗遊三人終於按捺不住,哄然大笑。


    院中夏堤聽著三人的笑,氣得後背直抖,憤憤而又激動地想:廠衛誤明!要改變曆史,就從錦衣衛開始,先拿他們開刀!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罷錦衣衛獄,焚毀刑具,我便讓這曆史重演,以此證明,曆史不但可以重演,也是可以改變的。到時候以一言推動裁撤錦衣衛,我夏某人,便也是留名青史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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