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蚯蚓的飼料是來自天香樓、賞味居、寶味齋的泔水,以及用剩的菜葉子,把每條蚯蚓都養得又肥又大。


    但是隻有蚯蚓還是不夠,所以她又收集了小魚小蝦和別人不要的螃蟹,以及炸雞店吃剩的雞骨頭,她一鍋子煮熟了又放在日頭底下,等曬得酥幹了便輾碎喂給雞吃,補充鈣質和甲殼素。


    她的事業做得這般大,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了,總是需要個幫手嘛,況且當初她就說過了,要弟弟以後迴來幫忙做帳。


    「姊呀!我娘生沒爹養,就靠著讀點書出人頭地,你可不能因點營頭小利就耽誤你弟弟的前程,我要中舉人、考進士,三元及第。」沒這麽奴役人的,他的手快寫斷了。


    牛青苗一顆栗爆往他頭頂賞下去。「就你滑頭,跟某個唯利是圖的家夥學壞了,瞧你以前多淳厚的一個孩子,才和他混了幾年就油嘴滑舌,還拿出什麽前途來擋我們的財路,你連秀才都沒考過。」不打不成器,他欠缺的是教訓。


    「姊,別打了,真疼,君子動口不動手,夫子說我今年可以下場試試,有八成的希望。」牛青陽沒把話說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萬一在考場失利,看好他的人還不一棒子捶死他。


    一轉眼都過了兩年,當年瘦痩小小的小少年如今長成文質彬彬的白衣兒郎,已經十四歲的牛青陽十分用功,他在去年通過府試,已是一名童生,再考便是秀才老爺,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


    「你姊姊我不是君子,這裏還有個小人,不講理是我們的特權。」牛青苗笑著撫撫不太看得出來的小腹,一副得意嘴臉。


    「姊……」哪有人這樣壓榨人,還說得理直氣壯的。


    「少說話,多做事,快把帳簿弄好,是誰說要當我的賬房的,做人要信守承諾,不可失約於人。」捉住他的小辮子的牛青苗善用人才,銀子的事當然要交給自己人較安心。


    牛青陽苦著一張臉,整個人快趴到梨花木案桌上。「姊,打個商量成不成,你別再突發奇想弄什麽新點子了,我和姊夫真的撐不住呀!你沒瞧我們越來越瘦了嗎?」


    錢賺得越多,人越忙,忙到連坐下來喝口水都快沒了時間,他們當初隻想不挨餓,沒想過要暴富呀!


    聽他這麽一說,牛青苗也很苦惱。「你以為我想呀,當時隻是想省點事,不用太操勞,沒想到……」反而更累了。


    除了和何長風合作的炸雞店外,他們也有自己的鋪子。


    那時新屋子剛蓋好沒多久,二十畝地的櫻桃樹和楊梅都開花了,花開雪白十分美麗,她站在樹旁賞花陶醉,覺得人生真是太美好。


    突然,她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果樹開花要授粉呀,未經授粉的花兒哪結得出果實,那她不是做白工?


    那時剛好有一隻蜜蜂飛過眼前,她想到電視節目中介紹的野蜂,於是她又讓丈夫做了蜂箱,養起蜜蜂。


    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原本才十隻蜂箱,擴充到三百多隻,滿山的果樹都需要授粉,從春天到秋麥和油菜花,三個月收一次,一年能收三次蜂蜜,他們成了附近幾個縣城的蜂蜜供貨商,連京城的貴人都聞名前來購買。


    她真的隻是想偷懶呀,可是蜂蜜過盛不賣出去難道要自己吃嗎?他們已經把蜂巢做成蜂巢餅賣給了天香樓,自個兒再也消耗不了,除了當商品銷售,再無第二條路而走。


    還有炸雞剩下來的雞頭、雞脖子、雞爪、雞下水丟了也可惜,於是她弄了個鹵味作坊,專門消耗這些「廢棄品」。


    天曉得居然又大受歡迎,每天鹵了幾千斤都不夠賣,害得她限定販賣時間,一天隻賣兩個時辰,免得工人們也累垮了。


    但是……物以稀為貴,越是買不到越想買,吳記鹵味的鋪子一開,大排長龍的百姓便一窩蜂的湧進,原本能頂上兩、三個時辰的貨源,在大量搶購下而供應不及,她隻好把價錢往上提。


    隻是成效不大,想吃的人還是蜂湧而至,他們不怕東西貴,就怕吃不著,銀子算是小問題。


    所以牛青苗有點小憂鬱了,她明明想做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媳婦,為什麽莫名其妙成了銀子多到用不完的大富婆,她的不理解有誰能解釋?


    「你們姊弟倆還沒把帳算完呀?我又收帳迴來……」甫入門的吳秋山話都還沒說完呢,就見四道幽怨眼波射來,他頓時腳下一滯。「怎麽了,是賬麵有問題嗎?若是出入不大就別放在心上,咱們不缺那點小錢。」


    兩年前,他還為他口中的小錢入山打獵,在濕濘的泥地趴上大半天,穿過滿是荊棘的林子,隻為打隻兔子、獵頭羊,好給妻子吃飽穿暖,可是聽聽他方才是怎麽說的,「咱們不缺那點小錢」,嘖,多暴發戶的說法啊!


    「秋山,咱們的銀子太多了。」牛青苗多愁善感的走向丈夫,一臉委屈的偎向他,她真的是很煩惱。


    聞言,吳秋山為之失笑,摟著她的腰輕撫著。「那不賺了好不好?咱們迴山坳村種馬鈴薯,做炸薯條。」


    兩年時間改變了不少事,他在縣城裏買了二進宅子,因為炸雞店就開在縣城,何長風嫌梧桐鎮地小人少,又和他的天香樓打對台,所以開遠點好兩邊獲利。


    兩夫妻想著來迴一趟不便,總要有個落腳處過夜,於是跳過梧桐鎮改在山陰縣購宅,花了他們一千五百兩銀子,不過離雲峰書院近,牛青陽一休沐便有家可迴,正好被他姊姊逮來當免費勞工,賬房一職非他莫屬。


    她像是被打了一槍,眼神更加哀怨。「你想讓長風兄弟追殺我嗎?我若是說收手,他第一個舉刀來砍。」


    何長風在一年前被家裏人逼著成親了,對象是榮陽公主的女兒柴郡主,皇家兒女難免驕縱,他被管得連家門都快走不出去,也比較少來走動,每一迴都是偷偷來的。


    牛青苗取笑他惡馬有惡人磨,他的報應到了,脫韁野馬有主了,日後再不能勾搭良家女子。


    「孩子今日有沒有鬧你?」吳秋山眼神溫柔地將大手覆在不太顯懷的肚子上,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還好,沒再吐了,也吃得下了。」這兩年吃的又還迴去了,已見豐腴的身子又消瘦了幾分。


    十七歲生孩子還是早了,可是每每瞧見丈夫期盼的神情,牛青苗就覺得有點對不住他,在這年代以他的年紀來說早該為人父了,起碼是幾個孩子的爹,難怪他會渴望。


    吳春生家的大兒子都能說親了,老二的女兒也在相看了,同是兄弟卻膝下無子,想想也夠可憐了。


    所以兩人決定努力一下,在房事上就……沒有節製,結果吳冬芽都嫁了還是毫無動靜。


    可是這事也妙得很,想要的時候不來,不想的時候就來了,著胎三個月,不太安分的鬧了好幾迴。


    吳秋山一聽,明顯鬆了一口氣。「媳婦兒,你不能再瘦了,不論吃多吃少一定要吃。」


    「我也想吃呀,可是你要看肚子裏的這個合不合作,他簡直調皮得令人頭痛。」牛青苗雖是在抱怨,但整個卻散發著身為母親的光彩。


    「他不乖,等他一出世我就打他一頓。」沒什麽比媳婦兒更重要,他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傻話。」他能一如往常的待她,她真的很高興,一個男人能在兩年內始終如一的對待一個女人,難能可貴。


    沒有貓兒不偷腥,套用在男人身上亦通用,人隻要一有錢就會想東想西,即便自己不動心也會有人主動送上門。


    山坳村無人不曉得吳秋山發達了,說他沒有銀子絕對沒人相信,光看他家屋後結實累累的果樹,再瞧瞧滿園子歡跑的雞,還有他們進出村子都坐驢車了,身上的衣著也有上等的棉和綢衣,不富怎麽可能。


    不論村裏或鎮上都有人動念想為他說門親,不是娶妻,而是納妾,他們認為他有些閑錢了,身邊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女人,而且是個不會下蛋的女人,是男人都會想有子嗣。


    可是他也不知是裝傻還是真不懂,三句不離我媳婦兒,讓人想開口都找不到機會,無功而返。


    「人不傻就好,省得你說不會說話。」吳秋山親了她的粉唇一笑,親完了嗬嗬的傻樂,一副有妻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牛青苗麵色微紅的推了他一下,唇畔有化不掉的濃笑。「這一胎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都好。」都是他的孩子,他不會像他的爹娘一樣隻生不養,把孩子當成來討債的冤家,被忽略的感覺太痛了,他不願意他的兒女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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