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來到姊姊家之後,她天天吃得到肉,越吃越愛吃,幾乎停不住口,人也迅速的長肉,凹陷的雙頰也變得鼓鼓的。


    「這叫豬蹄膀,本來就是大塊肉下去熬燉才會香,一大鍋豬蹄膀不隻是我們一家人吃,還要勻一些給你姊夫的爹娘。」老吳家那邊也得送,不然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又要落下來。


    為了不讓人說嘴,禮數要周到,即使她想一桌子好菜全喂豬也不給那群白眼狼,可是她不能不顧及丈夫的名聲。


    「那為什麽要弄得紅通通的呢?」看得她都嘴饞了,真想掐塊肉片兒來嚐嚐。


    「這叫糖色,用醬油、紅糖炒出的焦糖色……我們過年要擺上十道菜,取其諧音十全十美,其中一道是甜湯,讓我們往後一年都圓圓滿滿,甜在心頭。」牛青苗當教書在教著妹妹,講述備年菜的事宜。


    牛青果興奮的伸出有些肉的小手。「是不是我昨天搓的湯圓子?所以我隻要喝很多就會很好嗎?」


    「不是很多,最多一碗,這東西吃多了會脹胃,對小孩子不好,容易積食。」牛青苗搖搖右手食指,不容妹妹唬弄。


    小小年紀就想耍心眼,她還早得很。


    「喔……」牛青果失望的低下頭。


    牛青苗好笑的看著皺著眉頭的妹妹,妹妹對吃有種難以理解的執著,一看到吃食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小丫頭,你確定吃了姊姊煮的菜,還吃得下湯圓子嗎?瞧瞧你的小肚子有多大,能裝得下多少東西。」她笑著往妹妹的鼻頭一點,提醒她做人不要太貪心,一會兒吃多了還不是自個兒難受。


    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揉著肚皮的牛青果一下子就笑開了。「嗯!我應該能吃半碗。」


    「好,就給你半碗。」小孩子真好討好。


    牛青果稚氣的小臉洋溢著滿滿的笑意,她靠近姊姊身邊,小手拉住姊姊的淺藕色裙擺,撒嬌道,「我喜歡現在的姊姊。」


    聞言,牛青苗拿著勺子的手抖了一下,盡可能不動聲色的探問,「以前的姊姊和現在不一樣嗎?」


    牛青果搖搖頭。「姊姊以前從來不笑,隻會背著人落淚,你雖然常護著我們,可是娘一揚聲,你的眼眶就紅了,不敢大聲說話,不敢看娘一眼,身子一直抖……」


    此時,一個身穿天青色長袍的少年來到廚房門邊,剛好聽到妹妹說的話,跟著流露出複雜神色,他也喜歡現在的姊姊,希望她永遠不變。


    「那是人沒被逼到絕境呀!以前我們還有片瓦遮身,能吃口不被餓死的飯,姊姊為了你們,什麽都能忍,可是人家連活路都不給我們時,我們就得想辦法自己找出路。」


    當過老師的人口才就是好,擅長說服之道,牛青苗不了解原主的個性,但她能因生長環境而去認識這個人,繼而能編出令人信服的說詞來解釋她近日來的轉變。


    她很有這方麵的天賦,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就連心有疑惑的牛青陽都動容地紅了眼眶,走了進來。


    「姊姊……」原來姊姊的不一樣是被逼出來的。


    牛青苗放下勺子,兩手分別摟著弟弟和妹妹,笑著揉揉他們的頭。「你們要記著,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人家都逼著我們跳河了,難道我們真的要傻傻的往下跳嗎?唯有自己變強了,變得無所懼怕,別人也就拿我們沒轍了,什麽都不怕就是無敵。」


    因為沒有弱點落在別人手上,為了達到目標是可以拚命,就像窮人怕沒錢,有錢的怕賊偷,窮人、富人都怕不要命的人,連死都無懼的人還怕大刀架在脖子上嗎?


    什麽都不怕就是無敵……牛青陽記住了這句話。「姊姊,等我長大,以後我當你的靠山。」


    牛青苗好笑的看著弟弟,想著,這座山可不可靠呀,要是像吳秋山這樣,娶了媳婦就以媳婦是從怎麽辦?


    「我也是、我也是!姊姊要等我,等我長大了做好吃的東西給姊姊吃,我們不隻要吃半碗湯圓子,還要吃好多好多的湯圓子,吃到肚子鼓起來。」牛青果好大的誌氣。


    看到漸有生氣的弟妹,牛青苗笑得眼兒彎彎,她覺得又找迴家的感覺,人生不再有缺憾。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我也要一同說。」吳秋山也來湊熱鬧,他一個頂天的大塊頭一進來,本就狹小的廚房便擁濟不堪,連轉個身都困難。


    「去去去,你跟進來幹什麽,瞧你,這麽大的個兒,占了半間廚房,陽哥兒都被你擠到牆角去了。」牛青苗半取笑、半揶揄的假意一推,眼神流轉著夫妻間才有的縷縷情絲。


    因為能站的地方真的太小了,頗有自覺的牛青陽一蹬腳,跳上架在灶台旁的木板架上。


    吳秋山嗬嗬直笑。「一家人總要在一起嘛,媳婦兒就別嫌棄我了,我十六、七歲就這般高大了,矮不了。」他趁兩個小的沒注意時,偷拉了下妻子的小手,得意的在她手心撓了幾下,有調戲之嫌。


    「高有高的好處,能頂天,我們就靠你撐住。」牛青苗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又隨即抽開,秀目染笑。


    「好咧!我頂天,媳婦兒別怕。」吳秋山看著她,眼底盡是對她的愛憐。


    不說虛妄的話,他的所作所為就讓人感到穩妥,油然而然的產生依賴,相信這個家有他便風雨不倒。


    就連牛青果也對他有了近乎爹的依賴,畢竟牛大洪從未盡到父親之責,所以她未曾過感受過來自親爹的守護。


    而吳秋山雖然憨直卻是個和善忠厚的人,他受過的苦他不會希望再有人去承受,看到牛青陽、牛青果兩兄妹,他愛屋及烏地去關懷,不見生疏地當自家人一般的善待。


    「好了,別把這小子、丫頭逗得肚疼,快把菜端出去,咱們的新桌子剛好派上用場,不怕放不下。」天色已晚,再不上桌菜都要涼了,大過年的吃涼菜不好。


    媳婦兒發話了,吳秋山一手一隻大盤子往正屋走去,屋外山風颼颼地吹過,屋內暖烘烘的擱了幾個燒得正旺的炭盆。


    「秋山,要不要給那邊送幾個菜,我多下了些分量。」牛青苗也不想多此一舉,可對方終究是生養他的爹娘。


    聞言,吳秋山身形一頓,背脊有幾分僵硬,他還是有些在意本家的態度。「你都弄好了?」


    「裝在雙層籃子裏,三葷二素一湯,沒失了禮數。」湊個六六大順,兩家人不走動也說不過去,為人子女者,有些事還是不能不做。


    「媳婦兒,我不想過去。」吳秋山心裏鬧得慌,一瞧見父親和兩對兄嫂市儈的嘴臉,過年的好心情全沒了。


    知道他說的是意氣話,牛青苗把兩封封好的紅封塞到他手中。「這是給爹娘過年的孝敬金,我在每封內裝了一兩銀子,正月的奉養金我也一並準備好,不要讓大嫂、二嫂過來討,免得徒增麻煩。」


    她是不在乎兩位嫂子過來順便要些吃食迴去,反正過年嘛,討個喜氣,大家吃吃喝喝也圖個好名聲,他們這陣子也賺了些錢,讓本家的那些人樂樂又何妨,他們最不缺的就是糧食,可是她們又吃又拿還不滿意,一張嘴罵罵咧咧的從不留情,這也嫌、那也嫌的數落大半天,一副他們活該欠老吳家似的。


    她就是看不慣她們這樣,拿肉骨頭喂狗,狗還會對人搖尾巴,拿熱臉去貼她們的冷屁股,人家指不定還轉身放個屁熏臭你,還嘲笑你無腦。


    「媳婦兒,你真好。」他沒想到的她都替他想到了,而且也隻有她會為他著想。


    從十五歲分家後,吳秋山就沒過過年節,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待在四周冷風颼颼的土壞屋裏,聽著村子裏傳來的鞭炮聲,目眶泛紅的吃著冷飯菜。


    老吳家的從未喊過他迴去吃年夜飯,隻隱晦的提起家裏的飯菜準備不夠多,他食量大,怕是沒法喂飽他。


    這還聽不出來嗎?他們隻差沒挑明了說:你別來,我們不歡迎你,你一個大飯桶想吃窮老吳家呀!


    牛青苗含笑朝他睞去一眼。「別灌我迷湯了,快去快迴,我們等你迴來吃飯,別耽擱了。」


    我們等你迴來吃飯……多溫馨的一句話,看著小舅子端菜,小姨子排碗筷,妻子倚門相送,吳秋山的心窩熱唿唿的,若是妻子懷中再抱個胖娃子,他會更歸心似箭。


    提著溫熱的籃子,他走得飛快,想早點把年菜送到老吳家,然後他就可以快點迴來享受一家人的笑聲……


    「姊姊,姊夫幾時才要迴來,我餓了。」牛青果摸摸扁扁的肚子,要它別再咕嚕咕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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