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你們怎麽來了?屋子裏冷,今天剛好有日頭,咱們在院子坐坐。」


    一見到來者,吳秋山早就放開摟著媳婦的手,他沒有被打擾的不悅,隻是麵色沉靜地上前相迎。


    有鑒於馬氏、錢氏的強取豪奪,入屋搜括的無恥行徑,牛青苗早就讓手巧的吳秋山剖了六、七根腰粗的竹子,做成簡易的竹椅、竹凳子,隻要有客人來就搬出來,大夥兒在外頭聊聊就好,絕不讓吳家的人隨意踏進他們的小窩。


    她就不懂了,他那兩位兄長怎會這般無良,明明自己家中也還過得去,沒缺口吃的,偏偏無所不用其極的要壓榨最窮的他,難道搶來的真的比較香?


    「哪裏冷了,在外頭吹風才冷颼颼,客人來了連杯熱茶也不給喝嗎?是哪兒學來的規矩!」吳夏生就跟妻子錢氏一樣不知客氣為何物,提腿就要往屋裏走。


    「屋子漏風,還想向大伯、二伯借點銀子,我們好修修到處有裂縫的土牆。」牛青苗一閃身,擋住吳夏生。


    吳夏生是個大男人,總不好推開風一吹就倒的小女人,他麵色微沉,不太高興的一哼。「借什麽錢,我們哪裏有錢,你們不是養雞嗎?把雞賣了就有錢了,哪需要開口。」


    「可雞販子隻收五、六個月大的成雞,我們園子裏養的雞才三個多月大,人家不收。」牛青苗邊說,邊不動聲色地將人往外帶,凳子一搬,人家不坐還不行。


    吳夏生看著那麽多隻雞在園子裏跑來跑去,看得眼睛都饞了,真想馬上殺幾隻來補補。


    吳家人一向少與吳秋山往來,平常三、五個月才來「劫掠」一番,加上吳秋山向來寡言,且因麵容上的殘陷在村子裏的人緣並不好,又住在半山腰,所以沒幾人知曉他在山上辟了果園、養了雞。


    是那次馬氏和錢氏來搜括不成卻被火棒子趕走之後,她倆迴家時曾提起好像聽見老三家的後院有雞啼聲。


    光是這麽一提,兩家吳家人的就沸騰了,他們心想,窮得快要飯的老三居然有雞,還不趕緊拿來孝敬。


    為了確定老三家是不是有養雞,他們派了老大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去察看,兩個半大的孩子就在土壞屋附近探頭探腦,作賊似的偷偷摸摸。


    由於園子裏的草未除,與果苗共存,兩個小子隻看到一群雞滿園子的跑,不曉得是種了果樹,還以為一簍簍罩著樹苗的空心竹筐是給雞飛上跳下的歇腳,興奮地趕緊迴報。


    於是老吳家的人都知道是吳老三家養了幾百隻雞,雖然還不夠壯實,但要下鍋不成問題,他們渴肉渴瘋了頭。


    「夠大了,宰來煮湯正嫩……」


    牛青苗不讓吳夏生說完便打斷道:「大伯、二伯幫幫忙吧,就算隻有三、五兩也行,地裏的麥子不是剛收不久嗎?二十畝地收成不少,兩家少說也有上萬斤麥子,若是賣掉一半的話……」


    「喝!婦人無知,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怎麽能賣,賣了你叫一家子吃什麽?」


    吳夏生摸了摸口袋,裏麵放著賣糧的銀票,一共十五兩,他把今年收上來的麥子全賣了。


    老吳家沒有一個不自私的,吳夏生想著賣糧攢私銀,賺來的錢全歸二房的,他和老婆、孩子與大房一家人及爹娘一鍋子吃飯,他吃的是大哥的,這可賺到不少。


    殊不知老大家的也和他有相同想法,麥子剛收就賣了,想賴著老二吃喝,他手上有銀子,還可以去賭兩把消遣消遣。


    「不是全賣,就賣個兩、三千斤,你看我和秋山的屋子破得快不能住了,你們當兄弟的總要伸伸援手,不能坐視不理,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自家人不幫自家人,說不過去。」


    牛青苗說得好不委屈,心裏卻想著,你們不是要來欺負老實人嗎?我就讓你們瞧瞧老實人也有三分火氣!


    一聽要拿錢出來,吳春生和吳夏生同時臉色一變。


    「免談,我自個都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幫忙!你問問老大,說不定他還能拿出幾兩。」吳夏生趕緊把要命的麻煩丟給大哥,燙手山芋他可不接,又不是嫌錢多。


    吳春生狠瞪了二弟一眼,不厚道,怎麽把老三的事往他身上扔!「我家三個小子呢,老大不長進,我打算送他去當學徒,老二、老三在學堂讀書,每年的束修都教我頭疼,我還想跟他們的叔叔周轉。」意思就是,要銀子?沒有!


    「要不,我賣你們幾隻雞吧,自己人不貪你們辛苦錢,一隻算三百文,你們一人拿十隻,如何?」牛青苗的雙眸閃著譏誚的光彩,他們這麽想要雞她養的雞也不是不可以,拿銀子出來她就賣。


    吳春生和吳夏生瞠大了眼,看著笑得好不熱情的三弟妹,說不出話來。


    三百文一隻雞算便宜了,市集上的價是公雞八百文、母雞五百文,他們已經是賺了,而且買越多賺越多,可是他們要的是免錢的呀!最好還附送關雞的雞籠,直接送到家裏的院子,好讓他們從年尾到明年年頭,天天有雞吃。


    「咳、咳!弟妹,我最近虛不受補,大夫說要少吃點雞肉。」吃隻自家人養的雞還要錢,這有沒有天理啊?!


    既然大哥都說話了,吳夏生也趕忙接著道,「弟妹你這是窮瘋了呀!雞都還沒養大就想賣,再多養些時日再賣吧。」


    牛青苗假裝苦澀一笑。「可是我們缺錢……」


    「哎呀!老二,你不是要去看看田裏的土鬆了沒嗎?咱們順路,一起走吧,我琢磨著撒點菜籽種油菜。」吳春生神情一僵,馬上拉起二弟,不等人挽留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就怕被借錢。


    吳夏生哪裏不懂大哥的意思,意會的附和道,「現在種油菜來得及嗎?」


    「可以,油菜籽撒下約十來日就長滿一片地,一個月不到就全開花了,大概半個月結菜籽,臘冬左右就能收采榨油……」


    看著大哥、二哥邊走邊聊的背影,吳秋山驚奇的道:「媳婦兒,你太厲害了,我從沒見我大哥、二哥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就急著要離開,而且沒有臭著臉,臉上還帶著笑。」


    牛青苗好笑的瞥他一眼,他還真呆,那叫做僵笑。既然趕走了不速之客,他們也該做點正事了,於是她說道:「趁著日頭不大,咱們該把田裏的馬鈴薯收一收了。」


    「你要買地?」


    「是。」


    「就你家田地旁的那兩畝地?」長得出糧食嗎?那地方貧瘠得連稻子都長不出一穗,比廢土還廢。


    「是的,裏正。」


    相當於村長的裏正田新貴撫撫胡子。「真要買?」


    「是的,要買。」他們有銀子。


    「不後悔?」


    「不後悔。」


    「好,那一畝就算……嗯……二兩。」裏正心虛地看看眼前的傻大個,覺得開價有點高,像在坑人。


    「二兩?」吳秋山從懷中取出牛青苗剛為他做好的新銀袋子,十分珍惜的摸了又摸,舍不得放開。


    他的表現不過是出自對妻子的愛意,可這「依依不舍」的模樣落在裏正眼中,不由得心口一跳,他以為他金錢上有困難,二兩銀子對窮漢子來說還是太高了,於是他一個不忍心,主動降價,「一兩銀子。」反正那是一塊荒地,誰要就拿去,日後反悔了也怪不到他頭上。


    「咦!一兩銀子?」不是二兩嗎?


    裏正拍拍吳秋山硬得像石頭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一塊沒用的地你拿來做什麽呢?我這是替你擔心。」


    吳秋山咧開一口白牙,笑得好開心。「我媳婦說不種糧食沒關係,買來當地基地,等哪天我們有銀子就蓋大屋,先買下來就是我們的,誰也搶不走,我們子子孫孫都能住。」


    這是牛青苗教他的說法,她的原話是這樣的——


    把地買下來才是我們的,否則等咱們家的地種出作物,人家見這塊地不似原以為的荒蕪,那豈不是造成哄搶,我們可就沒了好處。


    先買兩畝地比較不惹眼,至少先讓人知道我們並不窮,手邊有點銀子,之後等把雞賣了再蓋青磚屋子,人家也比較能夠接受,接著再把屋子附近的地全給買了,就不會讓人感到顯富。


    沒錢有沒錢的苦惱,但有了銀子也怕人惦記,他們夫妻的想法是悄悄地賺錢,不要太顯眼,畢竟兩人的家人都……呃,有一點極品,能財不露白就暗著點,以免招禍來。


    而促使他們想買地的原因是一畝馬鈴薯收了快兩千斤,出乎意料的豐收,所以這地區的土地還是很肥沃,適合種抗旱作物,不先下手為強怎麽行,要打上契約寫上名字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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