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愷言是在兩天後,也就是小年的前一天才從電檢處脫的身,他懷著急切又想念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往林君身邊趕,趕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路上處處洋溢著新年的氣息,歡蹦亂跳的小孩子被大人拉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在臨年磕著碰著,道路兩旁的商鋪大多都已貼上了春聯,偶有些擺地攤賣年畫的還在寒冬臘月裏等著多賣幾幅,多賺一兩個好給孩子們發壓歲錢;空氣裏傳來新年時候特有的音樂,熟悉的音樂令周愷言想起往年的春節,他和林君窩在家過二人世界的甜蜜時光。

    他現在無比期待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他希望今天就能帶對方迴家,迴到兩人六年多一直住的小窩。盡管林君活動不便,那也沒有關係,所有事情都他來幹,林君隻負責看他就好。

    這時的他永遠不可能想到,他隻是離開兩天,世界上就少了一個他最無法離開的人。

    後來 他時常想,如果他沒有跟著電檢走,如果他能早點識破這是方庭澤故意找茬的手段,如果他沒有對林君做那些無法挽迴的事情,甚至更早,如果他不曾動過那點好奇心跟許喬廝混在一起,他現在是不是正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而雙手滿是麵粉的林君從廚房出來,大罵他好吃懶做,然後他身體力行地告訴他他並不懶做?

    世界上沒有如果,有的隻是事實和發展。

    當周愷言心懷疑惑地走進那扇平時都對他關得嚴嚴實實的門時,所有的一切幻象都成了泡沫,當他看見方庭澤的表情時,一把尖刺將泡沫紮破,他看見了殘忍的現實。

    周愷言怎麽走過去的他不知道,實際上方庭澤隻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了。

    他聽到了冰棺底下嗡嗡工作的發動機的聲音,他看到了透明玻璃板下躺著一個麵容寧靜的人,他靜靜地躺著,安詳又恬淡,他的頭發還是那樣柔順黑亮,他隻是有些瘦,皮膚有些蒼白,眼睛閉上了,但嘴角似乎掛著滿足的笑容,他看上去是那樣真實,真實地讓人不相信這裏麵的人是林君,為什麽要把他放到這個冰冷箱子裏?

    麵前的畫麵美麗又淒慘,周愷言似乎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他的身邊眼前,就隻有一個虛幻般的世界,那個世界隻有他和眼前平靜躺著的人。

    他伸手想要掀開困著林君的冰櫃,可還沒碰到,就被旁邊的人阻止了,“先生,請您讓讓,我們要抬走死者了。”

    冰冷無情的聲音將周愷言拉迴現實,他猛地抬頭,雙眼發紅地看著麵前的幾人,他其實看不清楚對方到底長什麽樣,因為淚水已經全部浸沒了他的雙眼:“你們有什麽資格帶走他?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愛人!我的!”,說完便轉向方庭澤,那個看起來如雕像一般沉默的男人,他發瘋似的拽著方庭澤的衣領,大聲質問對方他把林君弄去哪了,他隻走了兩天,為什麽他的林君就不見了,他讓他賠,讓他把他的林君還迴來。

    方庭澤任他大喊大鬧,一聲不吭地看著冰棺裏靜靜躺著的人,最後對著空氣說了句:“帶走吧。”

    周愷言蒙了,他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他感到周圍的人好像都在看他,又感覺其實那些人根本就沒有理他。

    “你們是誰?要把君君帶到哪裏?”他緊緊抱著水晶棺,盯著林君安詳的麵容,一時間說話都輕了好多。

    一位看起來是這群人裏麵隊長模樣的人迴應了他:“林先生在生前簽署了遺體捐贈同意書,我們是市醫學研究院的,應死者生前要求過來取走他的遺體。”

    “你說什麽?”周愷言這句話輕的不能再輕,生怕驚到睡著的人。在他問完這句話,周圍的人並沒有再重複,他們見得多了,死者同意捐獻遺體,而家屬卻接受不了情緒崩潰的。可遺體是珍貴的研究材料,特別是如今捐獻遺體的越來越少,他們定不會放開每一個為醫學發展做貢獻的死者。

    周愷言的那句話並不是在問這些醫生,他是問的方庭澤,他知道方庭澤能聽懂他的意思,可最終對方隻說了一句話:“這是林君的遺願。”

    最後那些人還是抬著林君的遺體走了,方庭澤上了樓,隻留周愷言一個人站在客廳,那天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沒有哭聲,沒有摔打桌椅,也沒有上樓找方庭澤打架質問,隻是一個人站著,眼淚好像怎麽都流不完。

    他忽然想起林君筆記本上寫到的那句話: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你得讓他自由,如果它迴到你身邊,他就是屬於你的,如果他不會迴來,你就從未擁有過他。

    林君啊,你真狠,你怎麽說走就走呢?到最後也不想把自己留給我,這是不是你對我的懲罰?如果是的話,那你做到了,那麽現在,懲罰結束了,你能不能迴到我身邊,跟我手牽手一起迴家?然後我們一起跨年,跨過屬於我們的第七個年頭,過完年我們再一起去看阿嬤,我都答應老人家了......

    ......

    四年後,周愷言應醫學院要求取走林君的骨灰,林君的遺體被醫學院研究學習,保存了長達近四年,為國家的學術研究和解剖實驗做了一份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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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周愷言仍舊穿著西裝外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腕上帶著林君給他買的表,左手無名指上帶著已經黯淡無光的指環,鄭重地走進了解剖辦公室。

    辦公室主任將林君的部分骨灰裝到盒子裏,敬重地交到他的手裏。那一刻,周愷言近四年漂泊不定的心落了根,迴到了本該屬於的地方。

    他走出醫學院大樓,陽光明媚,天藍得就像剛刷過一樣,吸入肺部的空氣都清新地像被提了純。周愷言抱著那隻不大的盒子,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走向自己的車,突然一聲尖利的喊叫劃破鼓膜向四周擴散,他沒來得及迴頭,一輛重型便卡車失控向他這邊滑來......

    那一刻,他沒有躲,他好像看見了他的心上人,他想,他終於得到他了。

    ——漂泊不定的靈魂,終於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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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本文終於完結了,其實這本書寫到這裏已經可以了,很多人看了幾章又不看了,我知道本文並不是個討喜的文,連我都是喜歡看皆大歡喜的文,所以理解。即使看的人不是很多,我也堅持寫下來了,畢竟哪有那麽多兩全其美的愛情故事嘛。當我和朋友說我寫的是個差不多be的文時,她說:“正因為真實的愛情生活大多沒有那麽美好,大家不才喜歡好的結局嗎?”後來我想也是,但我寫書純粹是消磨時間,所謂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沒人看我自己看,當然,肯定也有寶子堅持看到了這裏。我覺得這篇文更適合一口氣看下來,然後有一些思考,或者有些感動,或者僅僅是某一處真的戳了你的心一下,追了這麽多天,也是辛苦你們了,在這裏,老金給你們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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