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樂早上起來的時候鼻子有些堵,再加上北方冬季供暖後房間裏空氣幹燥,以至於他的嗓子明顯的幹疼,他想八成是昨天晚上吹了冷風的緣故。

    於樂對於自己感冒從來不放在心上,不管輕重還是吃不吃藥,在他這裏都是一周的事,何必折騰自己呢,蒙著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他拉開窗簾,外麵天不亮,空氣中還起了一層薄霧,比平時要黑很多,小區內的燈籠都還發著淡淡的紅光,外麵寂清空冷,屋內溫房暖榻,於樂身體雖然不舒服,可心情暖暖疏散於胸。

    於樂洗漱完收拾好東西下樓,到餐桌前倒了杯水,溫水經過腫脹的喉嚨時就像砂紙磨過玻璃,幹喇喇地疼。

    紀潛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放下手中的東西繞過餐桌伸手作勢要摸他的額頭,於樂嚇得往後一躲,杯子裏的水也險些灑出來。

    “別動”紀潛皺眉道。

    於樂不知道自己哪裏又踩到了這人的尾巴,隻好乖乖地坐著看他要幹嘛。

    紀潛上前伸手摸了摸於樂的額頭,感覺不到燙手,這才收迴手叮囑他讓他多穿點,今天降溫。

    於樂不以為意,他今天衛衣外麵套了個牛仔夾克,和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穿的差不多,感覺不到冷,直到吃完飯出門也沒有再去屋裏拿一個外套。

    紀潛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等出了門,於樂才感覺到冷,不自覺地打了一下冷顫,可他又懶得再上去拿衣服,正好他的電驢在溫恆那,他想正好可以直接走去學校發發汗。

    於樂到了辦公室越發覺得身體沒有力氣,想來是感冒加重了。周二他是前兩節課,不過他實在沒精力講新課,隻好給學生布置了一張卷子,他就在教室前扶著講台站著。

    對於每天以觀察老師為樂的學生們從於樂一進來就看出了他們於哥身體不適,臉上白的看不出一絲血色,雖然平時也白,但不像現在的慘白,嘴唇也透明的沒了往日訓他們的活力,整個人昏昏沉沉,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

    班裏的學生看著他們精神不濟的於哥,難得沒有鬧騰。

    外麵天空越發地陰沉,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身體的不適導致於樂看著外麵一片灰蒙蒙的衰敗景象心情也低落了起來,雖然並沒有什麽令他不順心的事。

    直到外麵飄起了雪花,才使於樂堵在心頭的一口氣漸漸化開,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學生們礙於於樂臉色不好,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咋唿淘氣,隻是靜靜地扭頭看著窗外或者低聲交頭接耳,等於樂一眼掃過去的時候他們立刻又恢複了安靜。

    於樂發現這些學生其實並不是那麽煩人,他們隻是處在這個好動活潑的年紀,喜怒哀樂不加掩飾,但調皮搗蛋卻有分寸,還能自發的體諒尊重他們的老師。於樂心下失笑,沒想到病了卻悟出了點他們的心理。

    “老師,您坐會兒吧。”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娃娃臉的女生大著膽子對於樂說。

    於樂心裏有些感動,都說人病了就會非常感性,於樂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他朝那女生笑了笑,不過還是沒有坐下。雖然於樂不喜歡當老師,但是一個優秀老師該怎麽做他卻一絲不苟地執行著,這也是他對於自己職業的一種看似愚蠢的執念。

    兩節課過後於樂去水房打了熱水,捧著杯子在辦公室蜷縮著。辦公室不如班裏,五十多號學生坐在一間教室裏喘氣,唿吸都能當暖氣,他穿著衛衣也不冷。辦公室卻一點兒不比教室小,卻隻有七八個人,一會兒等大課間一結束,隻剩兩三個人,怕是更冷。

    於樂穿上夾克,想去廁所又不願意往外走,幹幹趴在桌子上不動彈。

    他忽然想起早上紀潛讓他穿厚點,他沒聽,對方也沒再堅持。

    的確,如果當時紀潛堅持讓他去樓上穿衣服的話他會覺得這人對他過於指手畫腳,會使他反感,不得不說,紀潛很會琢磨對方的心思,是個同居的好室友。

    初雪的到來使操場熱鬧了不少,學生們的吵鬧聲傳到於樂耳朵裏時就像過濾了一次,聽不清他們具體喊的什麽,隻能從吵鬧的聲音裏判斷出他們很開心——無憂無慮的、純粹的因為雪的到來而激動。

    “老師,您怎麽了?”不真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於樂迴過神,抬起頭來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辦公桌旁,看起來有些緊張。

    “沒事,有點小感冒,有事麽?”於樂問。

    “我是四班的,剛剛在教學樓下遇見門衛了,他說這是您家裏人給送過來的,讓我給您拿上來。”小姑娘把抱著的羽絨服往前遞了遞。

    於樂這才注意到她懷裏抱著的東西,的確是自己的衣服,於樂接過羽絨服。

    小姑娘提醒他衣服兜裏還有藥,讓他看著吃。

    於樂摸了摸兜,確實摸出來一些感冒藥,他笑著朝小姑娘道謝,小姑娘慌張地說不用謝,然後紅著臉跑出了辦公室。

    於樂看著手中的衣服,心裏一暖,他知道他的衣服都被他媽送到了紀潛家,所以羽絨服是誰給他送的不言而喻。

    他披上羽絨服,厚重的壓力感讓他感覺心裏某一處被填進去了一些東西。

    他拿起手機,點開紀潛的微信頭像,在對話框停留了半天,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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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沒事的時候,再大的關心和叮囑也會置若罔聞,一旦有了病痛難過,一點點的嗬護就會被放大,以前隻有他的父母給予他這種毫無保留的關愛,如今世上又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會掛念著他,想著他的冷暖溫飽,掛著他的喜怒哀樂,特別是在脆弱的時候體會尤為明顯,會不自覺地貪戀那個溫暖,不惜為此變得委屈巴巴,顧影自憐。

    於樂就著溫水吃了藥,打了上課鈴才出去上了廁所,他忽然想到第二節課下課是九點四十,股票交易正式開始已經過了十分鍾了,別說還有前麵九點二十的集合競價,這個時間段可是股票交易的黃金時段,卻被自己早上懶得上樓拿衣服給錯過了,於樂心裏有些愧疚。

    他迴到辦公室繼續趴著,沒想到這次感冒如此來勢洶洶,他都要扛不住了,不知道以前都是怎樣挺過來的。

    實在沒有精神,他看到外麵飄著的雪花,不知道為何特別想迴家,想到下午沒他的課,索性請了半天假,早早迴去了。

    進大門的時候他還有些緊張,想著一會兒見了紀潛應該說些什麽,等他進了客廳才知道,對方根本沒在,他有點失望,也沒精神弄東西吃,直接上樓睡覺了。

    紀潛上午十一點就結束了今天的交易,關了電腦就去超市買菜了,想著晚上給於樂做點什麽去去寒,他覺得就是因為昨晚他車開的太快,於樂才感冒的,他有些自責。

    在他提著一大堆東西迴來的時候,發現於樂的鞋在外麵,心想這是中午迴來了?紀潛心情瞬間明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進了屋。

    他放下東西,一樓沒人,就上了樓來到於樂房間外,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門,裏麵沒有迴應,他小心地打開門,看見床上的被子高出來了一塊,知道他在睡覺。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看著裹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張臉的人,紀潛心裏軟的一塌糊塗。他輕輕坐在床邊,理了理於樂額前的碎發,窗外的冷光透過床前的玻璃打到床上人的側臉,使得那張病中的臉龐越發透明,顯出一種冷豔俊秀的視感,無聲地吸引著他讓他鬼使神差地俯**去親吻那熟睡人的額角,一觸即開。

    紀潛給他掖了掖被角,又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在紀潛關上門的那一刹那於樂睜開了雙眼,我操?!他是被親了?他是被親了吧!於樂伸手摸了摸剛剛被碰的額角,仿佛剛剛那柔軟的觸感還在。他想深唿吸,可鼻子卻越發堵塞,堵的腦袋一陣陣鈍痛,於是他換了個姿勢仰麵躺著,但卻怎麽也沒了睡意。

    於樂就這樣在床上挺了半個多小時,直到聞到飯香,他才起身下樓。

    下樓的時候他步子有些飄,抓著欄杆才勉強晃悠著下來。餐桌上已經有兩個菜了,他進到廚房,看到火上還煨著白蘿卜湯,紀潛也在炒最後一個香菇菜心,他愣愣地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要幫著幹點什麽。

    紀潛看了他一眼:“起來了,感覺怎麽樣?”紀潛繼續翻炒著鍋裏的菜。

    於樂沒迴答他,而是問他怎麽會做飯的,因為看紀潛起來並不像會做飯的人。

    “學校那邊網不好,也不太方便,研究生畢業就買了這兒,自己住當然什麽都得學。”紀潛把菜盛盤,遞給於樂讓他端出去。

    於樂想人家研究生畢業就能買得起這裏,反看他,入個編還托了好幾個人,他們真的是同一個學校的麽?他真是個小垃圾。

    於樂暈暈乎乎地端出去菜後,緊接著又迴去盛飯,他不想讓自己在這個家裏看起來什麽都要靠著紀潛。

    紀潛端著湯往外走,他也端著兩碗飯往外走,出廚房門的時候腳下一個不穩,眼看就要磕到旁邊的冰箱上,旁邊的紀潛下意識地伸手扶他,手中的湯自然沒有拿穩摔了下去。

    結果就是於樂被紀潛拽著沒全倒下,隻是半跪到地上,而米飯和湯都報廢了。

    “你沒事吧。”紀潛連忙拉起於樂,一臉擔心地問。

    於樂木木地搖了搖頭,隻是盯著紀潛那被湯燙的紅了一片的手背,眼睛有些發紅。

    紀潛這才感到針紮一般的刺痛,“你先吃飯,吃完我們去醫院。”,說完便去客廳翻出藥箱,裏麵剛好有未拆封的燙傷膏,他隻有一隻手能動,另一隻燙傷的手隻能把燙傷膏壓到桌子上,沒事的手拿棉簽去蘸擠出的膏體。

    於樂看他動作不便,便坐到他身邊拿過他手裏的燙傷膏和棉簽:“我幫你吧。”

    紀潛看著他有些微微發紅的眼睛心裏發疼,於是輕輕捏起他的臉調侃道:“我們於老師又想什麽呢?自責啦?想要以身相許嗎?”

    於樂並不理他,沉默著把他燙傷的手放到自己膝蓋上,然後用棉簽蘸著燙傷膏輕輕往上麵塗抹。

    紀潛見狀也不再逗他,隻是伸出那隻沒燙傷的手摸了摸坐在他旁邊的於樂的頭。

    收拾好後於樂把兩人的飯盛好,又把剩下的湯舀了出來,最後拿起廚房角落裏的掃把準備收拾地上的狼藉。紀潛讓他先吃飯,於樂也不再堅持,兩人就沉默地吃完了這頓飯。

    “穿衣服,我們去醫院。”紀潛說著就去拿兩人衣架上的大衣。於樂見狀,在他之前先把兩人的衣服拿了下來,然後遞給他他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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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三院就在師大那邊,很近,但兩人還是打了輛車。

    到了醫院,於樂堅持先看紀潛手上的燙傷情況,直到醫生說了沒事他們才去唿吸科。

    於樂被確診為上唿吸道感染,挺嚴重的,需要輸液。紀潛讓他歇著他幫於樂去辦理各項手續,但於樂想自己去,卻被紀潛一個目光給盯了迴去,最後交錢拿藥叫護士都是紀潛一手操辦的。

    等輸上液,兩人都坐下來了,於樂才對旁邊的人說了聲對不起。

    這兩天於樂連著說對不起,自己都感覺不好意思了,他一直覺得這種話說多了感覺矯情,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可事到如今他卻沒有別的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紀潛扭過頭看著他:“要不是昨天晚上我開那麽快,你也不會感冒,別想太多了。”然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於樂心裏酸酸的,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感冒讓他變得這麽脆弱了,但他卻知道自從他遇到紀潛他體會了好多以前沒有體會過的心情。

    人都是這樣,孑然一身的時候什麽事都能自己扛,也必須得自己扛,一旦有了退路,就矯情了起來,無理取鬧成為博得關注的手段,做事少了一層考慮,更多的是要找那種被人追捧關注的感覺。如果你足夠幸運,由著你胡鬧,他能寵你上天,如果不行,一切的後果得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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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正在寫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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