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妖道,可知欺君重罪!”


    如今局勢明朗,趙高指著徐福叫罵道,“來人,將鹹陽城內所有方士連帶其家屬抓入天牢,聽候審判!”


    在今天之前,


    別說他趙高,就連是李斯、馮去疾見了徐福的麵,也得禮讓三分。


    可誰能想到,如今高高在上的徐福,竟然成為了階下囚,


    始作俑者正是名不見經傳的公子胡亥!


    一言不發的嬴政,陰沉著臉從高台上起身,緩緩走下,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徐福的心髒一般,


    巨大的壓力,逼得他不斷地後退、再後退。


    “陛……陛下……”


    慌不擇路間,徐福竟然退到了死角。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徐福大聲懇求著。


    胡亥見狀,連忙高聲道:“父皇,徐福殺不得!”


    嬴政自信敢在自己刀下救人的除了當年的娘親外,沒有其他人,聽到胡亥的聲音後,他很是意外。


    嬴政慢慢轉過身,淡漠地注視著胡亥,


    他在等一個解釋。


    趙高貴為最受寵的狗,自然心領神會,婉言勸道:“公子,妖道不但欺君,更是謀殺陛下,如此罪上加罪,誅十族都是陛下法外開恩。”


    看電視也隻知道誅九族,聽趙高的意思,這都還有漏網之魚?


    “公子,十族除了九族外,還包括學生、老師。”趙高貼心地解釋道。


    胡亥匱乏的曆史知識自然不會知道,曆史上真的有人被誅十族,那個倒黴蛋就是明朝方孝孺。


    “父皇,如果大張旗鼓的誅殺方士,那天下聰慧之人自然清楚發生何事。”


    胡亥猜測不出意外的話,


    焚書坑儒就是誅十族的進階版,尤其這群修道方士徒弟眾多。


    涉及了自身臉麵,嬴政緊繃的臉色有了一絲緩和。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皇帝更在乎臉麵,


    “那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嬴政出言考教。


    胡亥認真思索一番,沉聲道:“剛剛徐福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能脫口而出出海尋仙,兒臣猜測他私下裏一定也和別人說過類似的計劃。”


    徐福沒想到自己的底褲都被胡亥猜個徹底,麵對嬴政殺人的目光,認命地點了點頭。


    “迴陛下,公子說得沒錯,老道酒後曾與他人提及過出海避禍。”


    “果然沒錯,兒臣建議將天下方士捉拿歸案,並對外宣傳仙藥丹方現世,明確告知天下人,自此之後隻有父皇一人可獨享仙藥丹方。”


    “那他呢?”


    胡亥的計策雖然粗淺,但也有可取之處,尤其後麵那句【唯有皇帝可以獨享】算是說中了嬴政的內心。


    “死亡隻有片刻疼痛,真正的懲罰便是活著。”


    趙高察覺到嬴政態度有所緩和,連忙拍馬屁道:“還是公子仁義,那不如讓妖道全族去修皇陵吧。”


    嬴政聞言,有些意動。


    胡亥輕聲說道:“若父皇隻想要折磨徐福身體,無論是修長城還是修皇陵,兒臣皆沒有其他意見,若父皇想要折磨徐福精神,那麽兒臣有一計。”


    後世網絡上有一句調侃,人逼急了什麽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


    放在大秦的環境裏,


    化學,這是隻有煉丹方士才略有涉獵的神秘學科,


    一旦製作成炸藥,


    那麽無論是鐵礦石的開采量,還是攻城略地都是事半功倍。


    胡亥想要嚐試一下。


    “折磨精神?”嬴政不相信胡亥真的認為徐福這個騙子可以“神遊”。


    “沒錯,如果父皇相信兒臣,那便將這群方士交給兒臣處理。”


    不知為何,


    露出燦爛笑容的胡亥,在徐福眼中好像變得比殺人如麻的秦始皇還要恐怖。


    看著徐福被狼狽地拖出大殿,胡亥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有徐福東渡,扶桑上便不會有人口,


    那兩千多年後徹骨的傷痛,就有幾率不會發生在華夏民族身上,


    自己一個普通人,


    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


    解決完徐福事件後,


    胡亥猶豫地看向嬴政。


    “有話就說,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嬴政訓斥道。


    “兒臣是為了公子扶蘇的事。”


    “你又要反對朕?”


    嬴政被胡亥氣樂了,剛剛反對自己服用仙藥,這徐福尿在大殿上的水漬都沒清理幹淨呢,又來,膽子有點太大了!


    “扶蘇是自罰天牢,不如朕送你進去與他作伴?”嬴政繃著臉恐嚇道。


    昨天參觀完天牢之後,胡亥愣是晚飯都沒吃下去,


    總感覺刺鼻的尿騷味縈繞在鼻間。


    快速擺手拒絕,組織一下語言,胡亥正色道:“父皇,兒臣昨日與兄長談論許久,迴去之後也認真思考一番,兒臣認為郡縣製沒錯,但是李斯提出的郡縣製有點小瑕疵。”


    對,又不完全對,


    這樣就得老老實實聽我分析了吧。


    果然,


    “你說有瑕疵?”


    “兄長就是太過在乎現在那些為了大秦拋頭顱灑熱血的軍卒,所以才會出言頂撞。”


    嬴政一聲冷笑,“別為了你那愚兄開脫,他就是被一群腐儒教育傻了,他滿腦子想複辟分封製,光複周禮。”


    “也許儒家真的沒什麽用。”作為法家最大受益者,嬴政自然是看不起儒家的。


    聽著嬴政的自言自語,胡亥聞言大驚,


    他可不敢想象儒家在秦朝被滅後,華夏民族未來會是怎樣。


    雖然自己上輩子過得渾渾噩噩,但是他真的很喜歡那個時代。


    “請聽兒臣將話說完,”順著嬴政的口吻,“愚兄隻知道光複周禮,卻沒想清楚周禮的本質是什麽,所以他無法向父皇傳達出真正的意思。”


    又是新說法?


    “你說說周禮的本質是什麽?”嬴政喜歡愛思考的人。


    “人。”


    “無論是君父還是宗族,其核心都是人。”


    嬴政深感有趣,笑眯眯的詢問道:“那法家的本質是什麽?”


    “律。”


    “政比人高,坦白說,兒臣認為如今的法家也是欺軟怕硬的法家。”


    “哦?此話何解?”


    “如果真的按照法家的思想,那麽即便是父皇也應該在法律的管控之內,所以現在隻不過法家為了討好您,甘願自我閹割而已。”


    深讀法家著作的嬴政,認可的點了點頭,“說說周禮的本質為什麽是人。”


    “再具體一點,在兒臣看來,就是人情味,那才是真正的紐帶,兒臣那愚兄想表達的也是如此。”


    看到嬴政若有所思的樣子,


    胡亥繼續說道:“如今六國已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都是自己人,是秦人,所以愚兄才會心生惻隱。”


    “可公子,他們不是真心臣服的啊,他們敗軍、是俘虜。”趙高咬著重音提醒,並且悄悄偷換了概念。


    嬴政若有所思的掃了趙高一眼,輕描淡寫的說:“論語裏提到過,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胡亥萬萬沒想到自己被儒家的老祖宗給噎住了,


    即便察覺到了一點什麽,可是卻也沒有足夠的論據來支撐自己的判斷,


    “你看到了麽,腐儒說的話就是左塞右擋兩麵堵,無用學說。”嬴政略微失望地教訓道。


    失去鬥誌的胡亥聞言,隻能默默的點了點頭。


    “稍後直接去天牢裏陪你那愚兄作伴吧。”


    “啊?”胡亥大驚。


    “這是你屢次挑釁朕的小小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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