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咕……」


    一顆顆的雞蛋像下雨似的落在石頭賞的大門上,落地玻璃窗下方層層疊疊的鵝卵石及綠竹做成的水瀑簾幕積起一堆思心發臭的濃稠蛋液蛋殼,就連大門右方栽種的法國梧桐也無一幸免,葉木枝幹問全是黏答答的蛋殼蛋液,一股惡臭飄浮在空氣中。


    一群年約二十多歲的黑衣人在將一籃一籃的雞蛋投擲完畢後,開始對著石頭賞狂撒冥紙,一張張黃色的紙漫天飛舞。


    石頭賞內,以黑色大理石搭配原木,呈現出日式禪風的展示櫃旁,金瑩跟花羽麵露憂心的看著外頭那群兇神惡煞,尤其是那名帶頭的五十歲老人,那雙犀利黑眸中不僅有沸騰的怒火,更有著深沉的悲痛……


    「傅磊,你給我滾出來!還我女兒的命來!」童聲豪悲憤咆哮。


    金瑩跟花羽一見老人又率領手下們衝過來打算拆掉那扇「有緣無緣門」,倒是不擔心,因為這扇常常凸槌的魔界瑕疵門,一旦不讓人進來時,就連她們也拿它沒轍,更甭提這些凡人了。


    「滾出來!傅磊,你給我滾出來!」再次拆門失敗的童聲豪又高聲怒吼。


    被點名的傅磊正躲在那麵鑲嵌在牆麵、約有一人高,不見匠氣雕琢的原木連身鏡前,心裏還頻頻祈求這麵未卜先知鏡能給他一個鬼畫麵,好讓他看看他的未來是吉是兇,但它就是不甩他。


    店外紙錢紛飛,連警方都過來關切,但童聲豪看來是挺有份量的人物,雙方交談幾句後,警方明白的點頭,站到另一邊警戒並未阻止。


    見狀,傅磊頓時露出苦瓜瞼,這老頭的後台或背景肯定很硬,這下他要倒大楣了!都陸惡魔、天使、精靈三個有魔法的家夥到處亂跑,害他一人顧店才又凸槌了,想到這裏——


    他以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杭冬,惡魔就是惡魔,給點關心都不會,再看看金瑩跟花羽,這原形為精靈及天使的兩人應該比較有「同事愛」吧?!


    他尷尬的朝她們揮揮手,就是不敢走出這個藏身之處,「拜托想個法子吧!」


    「想?你為什麽不想想自己為何老是搞不清楚,珍珠墜這個瑕疵品根本還沒修複,誰叫你賣給他?!」金瑩那雙靈活黑眸立刻送他一記大白眼。


    他馬上喊冤,「這話對我太苛了,這石頭賞的每樣飾品都隻有一件,款式又有上千件,我哪記得清楚?何況,這些全是靈界的瑕疵品,有沒有修好是你們的責任,我隻負責賣的——」


    「可是——」她語塞了,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好了,」溫柔的花羽對外麵那番陣仗實在有些驚懼,她也能感受到老人心中沸騰的悲憤之火,她柳眉一擰,「我想我出去好了,杭冬,」她轉頭看向惟一有能力讓那扇瑕疵自動門開啟的杭冬,「可不可以嘛——」


    話未說完,杭冬那雙可以洞悉一切黑暗的冷峻眸子立即射向傅磊,「誰闖的禍誰去解決。」


    又來了!傅磊氣唿唿的走到他麵前,「你是怎樣?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我這一出去,不死也半條命了。」


    「那又如何?」


    「那——我——我早知道你是惡魔心,但你也早知我是單細胞生物,我們就是不對盤嘛,那又如何?」他用力的指指白色牆麵上那一排龍飛鳳舞的字——


    凡能從這間由凡人、惡魔、精靈、天使守護的石頭賞裏,買走任何一樣飾品的人,就能心想事成。


    接著,他再用力的拍拍胸脯,「金瑩說過,少了我這個凡人,石頭賞就不叫石頭賞了,你怎麽修行?她們怎麽修行?」


    杭冬冷冷的瞟他一眼,「非你不可?這凡人滿街都是,隨便抓都有。」


    傅磊大眼一瞪。怪了,這詞怎麽這麽熟?


    對了,不就是他曾說過的話,這惡魔果然一點都不可愛!


    「是!凡人滿街都是,但就沒有一個像我這麽會惹麻煩、這麽神經大條的,畢竟你們是來人間修行的,就是要你們受折磨,不能找太聰明的……」他嘰哩呱啦的細數前幾天金瑩才曾罵過他的所有缺點。


    一旁的金瑩先是眨眨眼,接著噗哧一笑,當初還有人聽得頻打嗬欠,拒絕承認,現在竟然copy她的話來請求惡魔救命?!


    花羽也忍不住低頭竊笑,她已看出杭冬快受不了傅磊念經般的魔音傳腦。


    「夠了!」


    杭冬俊美的臉上難得染上一抹煩躁,他闊步走到櫃子前,一手拿起那隻鑲著各色碎石的紫水晶手環。


    見狀,傅磊一愣。不會吧?那不是上迴害他們做了白工又被退貨的「遺忘環」!


    杭冬將遺忘環放到西裝口袋,目光看向那扇有緣無緣門,一念咒語,門瞬間打開,幾名拆門拆得滿身大汗的黑衣人卻被莫名的力量掃臥一地,童聲豪見狀立即率領另十幾名黑衣人就要衝進去,詭譎的是,他一踏進店內,自動門立即關上,身後的手下卻被阻隔在外,個個氣得用力拍門。


    店內,杭冬深不見底的黑眸冷冷的瞠視著他,這雙冷眸不僅讓人不敢逼視,也讓人嚇得軟腳,但童聲豪那雙歲月洗練過的黑眸也有著下畏的犀利冷光,他冷冷的瞟看他西裝上的「惡魔」名牌,再將目光移到白牆上方那四幅兩男兩女的畫像上,一一對照下方以石頭刻印的「傅磊」、「杭冬」、「花羽」、「金瑩」四個名字,目光再瞟了其他三名店員一眼,才迴到杭冬身上。


    「你是店長?」


    「不是,但我有能力處理你的問題。」


    「很好,」童聲豪冷冷的瞪著一直站在兩個美女店員中間的傅磊,「他上午賣給我一個珍珠墜,說是可以讓我心想事成的寶貝,還跟我討價還價了半天,結果,我一送給我女兒就——」


    說到這兒,他的眼眶紅了,「她是先天性心髒病二次複發住院,她最喜歡的一隻珍珠墜飾在送醫途中不慎弄丟了,所以,我才上你們這兒,想找個珍珠墜飾給她,希望她開心,更希望她健康的活下去,可是——」


    他哽咽一聲,含淚的眸中進出怒火,「她死了,就那麽死了!醫生說她的情形還好的,但她死了,什麽鬼心想事成!」他恨之入骨的瞪著傅磊,「你說得天花亂墜,說得我對延長女兒的生命有了更多的希望,結果呢?結果呢?!」


    怒氣衝天的童聲豪突地衝向傅磊,但杭冬一個箭步向前,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將遺忘環壓在他的手背上,一道紫光突地在兩人的雙手流竄,驀地,童聲豪激動的情緒慢慢減緩,憤怒的眸子先是轉為哀傷、平靜,漸漸隻剩困惑。


    「奇怪?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他不解的看著石頭賞內的兩俊男兩美女,再一迴身,看到自己的二十多名手下在人家的店外又撒冥紙又扔雞蛋的,他更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呃,抱歉,我、我馬上出去處理。」


    童聲豪一臉尷尬,快步走出去,一邊喝令手下們把一切清理幹淨外,還不忘說教,「不是告訴過你們要慢慢漂白嗎?黑道這條歹路不可行,我們要多多積善,為了——」他蹙眉,突然接不下話。


    他身為「竹黑幫」老大,原本就亦正亦邪,黑白兩邊都吃得開,為何要積善又為何要弟兄們漂白,他怎麽完全記不得了?


    手下們乍見老大那張疑惑的臉更是一頭霧水,他要他們漂白積善下就是為了他的寶貝獨生女,他們口中的「小霸王」嗎?


    說來童清涼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愛調皮搗蛋的健康寶寶,卻在一年前一次上體育課時突然休克,一檢查才知是先天性心髒病。


    老大早年喪妻,後來女兒又得病,他認為是自己壞事做太多,老天爺帶走妻子還不夠,還要女兒幫他贖罪,因此才要他們努力漂白;再說了,明明是他率領他們來討公道的,這會兒又要他們打掃幹淨?!


    隻是,眾人心中雖有疑問,卻沒人敢在他麵前提起童清涼這個名字,寶貝女兒突然翹辮子,老大悲痛逾恆,因此,萬總管還下了封口令,從今而後要他們不許在老大麵前提到童清涼,免得觸動老大的傷口。


    一個鍾頭後,童聲豪終於率領一幫兄弟離開。


    石頭賞內,傅磊癱軟在椅上吐氣,心中挺感激那個冷颼颼的杭冬,他很清楚是他利用遺忘環凝聚的過多能量讓老人家遺忘了那件讓他痛徹心扉的傷心事。


    「你,過來。」杭冬冷得像北風的聲音突地響起。


    傅磊一轉頭,這才發現杭冬、金瑩、花羽全站在那麵古樸的連身鏡前,雖然不明白他們要做啥,他也隻能撐起發軟的雙腳走過去。


    「站在鏡子前。」杭冬又道。


    惡魔一個口令,凡人隻敢一個動作。傅磊乖乖的站在中間,看著鏡子。


    感覺不太好,除了他是正常的外,鏡內顯示的是一個長著一對黑色長角、黑色翅膀的冷峻魔鬼、一個金發紫眸的美麗天使及有著一對透明紫色翅膀的調皮精靈,任他神經再大條,與魔界人為伍還是讓人挺不安的……


    「我要你迴想上午與老人交易的情景。」


    傅磊忙點頭,努力迴想上午時,踏進石頭賞的童聲豪……


    不久,金瑩、花羽的眼睛倏地二兄,杭冬還是麵無表情,而未卜先知鏡的確出現一個美麗身影——


    傅磊左看右看,一見三人的眼睛都看著鏡內,他相信這麵討人厭的未卜先知鏡又顯示了什麽,可惜他這個凡人反而看下見,就隻能看見他們的原形。


    「你們看到什麽也說來聽聽嘛。」他的好奇心也不小。


    「好古色古香的地方,一個穿著很特別的女孩,不,是那裏的人都穿得很奇怪。」精靈好奇的看著鏡子裏的一幕。


    一名年輕美麗的女孩梳著兩條長長的發辮,頭戴珠花發釵,一身曳地白色長裙,上衣穿了件紅色繡花背心,她走在古老的四合院前,在繞了一條街後,經過一座大大的城門,城門後的建築更是殿宇飛簷、雕梁畫棟、極盡宏偉之能事,但女孩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繞進另一個擁擠的巷道內,接著影像便消失了。


    花羽擰眉,金瑩皺眉,杭冬還是一臉冷峻,三人都清楚珍珠墜雖是一隻項鏈墜子,但其實是一隻表,一隻可以延續生命的魔界瑕疵品,而未卜先知鏡反映的皆是未來之事,所以,那隻瑕疵品極可能已將女孩帶到另一個時空了。


    「金瑩,是怎麽奇怪法?你也說清楚點。」傅磊真的很好奇。


    金瑩於是將女孩及周遭人們的穿著打扮大約描述一下。


    「聽起來很像中國古人的穿著?」他脫口而出,那三個魔界家夥臉色丕變。


    杭冬冷睨他一眼,突地往鏡子一揮,鏡麵出現那名年輕女子繞進擁擠的巷弄出去後,沿著一條林蔭小路經過湖邊,來到一間茅草屋。


    傅磊瞪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邊笑邊道:「原來我也可以看見,太不夠意思了,你們早點讓我看嘛,害我錯失——」


    「看清楚這是哪裏。」杭冬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看清楚?為什麽?」他問歸問,可還是仔細看,但下就是一間茅草屋……


    「因為你要去那裏!」


    傅磊臉色一變,飛快的轉頭看他,「你開玩笑的吧!」


    不,惡魔從不開玩笑的,下一秒,石頭賞內突地一暗,有人跟著被踹進末卜先知鏡內,哀叫著跌進中國古代。


    清朝·北京


    一輪皎潔明月下,臨湖的茅草小屋灑進一片迷人月光。


    屋內的童清涼將點燃的蠟燭給吹熄,走到門外賞月,卻見城裏兩位著名的媒人婆扭腰擺臀、氣唿唿的走向前來。


    她一挑柳眉,見白媒婆怒不可遏的越過她,怒衝衝的將她掛在茅草屋上當做廣告招牌的「超級媒婆」的旗子給扯到地上後又踩又跳的。


    童清涼無所謂的聳肩,反正再寫就有了。


    白媒婆跟烏媒婆火冒三丈的瞪著這個小紅娘,卻不得不承認就外觀而言,這個嬌俏美麗的新紅娘的確比她們兩個人老珠黃的媒婆還上得了枱麵。


    瞧她一身白衣素綢,襯上一件繡了喜鵲跟梅花的紅色曲襟馬甲,婀娜的身段已經夠迷人了,再加上一雙會勾人的璀璨明眸、嬌嫩欲滴的櫻桃小嘴,就連巴掌臉上都還有兩抹美麗如霞的嫣紅,美就是美,貌似天仙又靈活可人。


    「白媒婆、烏媒婆,你們還要瞪著我看多久?」


    童清涼調皮的眨眨眼,再煞有其事的打了個大嗬欠,提醒她們夜已深沉,該去會周公了。


    兩人一愣,老瞼一紅,這才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看一個女娃兒看癡了眼?莫怪乎,除了王公貴族外,就連一些平民百姓也會捧來白花花的銀子找她們幫忙牽線,隻是,女娃兒不僅一連給她們吃了幾十迴的閉門羹,甚至還為了「迴報」她們的雞婆,競掛起「超級媒婆」的旗子,跟她們搶生意。


    兩人一開始還曾大聲嘲笑,說百姓們對「超級」兩字是有看沒有懂,沒想到第二個天,女娃兒就廣發傳單,上麵寫著什麽超級就等於無敵,就叫天下第一、超強、超厲害……她還保證她締結的良緣,會幸福美滿,會兒孫滿堂……


    甚至還畫上喜鵲跟梅花,寫著:吾上眉梢」,意味著隻要一見到她就有喜事上門。


    說來,她們從不知媒婆這行業還有發單傳送的,甚至還有什麽專屬商標?但娃兒說那叫「廣告」,她們還是有聽沒有懂。


    她們惟一知道的是,這個讓聶老神醫從湖邊救起的女娃兒幹起媒人這行是一鳴驚人,短短一個月,她已經促成十五對良緣,如今是京城紅娘界的當紅炸子雞,生意應接不暇,反觀她們,乏人問津。


    「嘿,剛剛是瞪,現在又陷入沉思,你們累不累?」童清涼又打了個嗬欠。


    白媒婆冷眼一瞪,「怎麽會累?生意全讓你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娃兒給搶走了,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賢啊?」


    烏媒婆更是斜眼一瞄,「沒錯,我們在當媒婆時,你都還沒出生呢。」


    「那又如何?!」童清涼一本正經的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兩個頭戴紅花、穿著一身紅通通的衣裳,又拿了一條鮮紅絲帕的老媒婆,「我老爹說過,做什麽生意都要各憑本事,怨天尤人就是本事不足,再瞧瞧你們,都多大年紀了,還渾身紅,當生意不好的時候一定要重新整理門麵,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老店新開張這才有新氣象……」


    白媒婆跟烏媒婆邊聽邊打量自己,還真的忍不住的頻點頭,這愈聽愈入神,壓根忘了她們是來找娃兒算帳的。


    童清涼說著說著,口也渴了,「好了,今天就上課到這裏,你們迴去吧。」


    「喔。」兩人傻愣愣的轉身就走,但走一步再互看一眼,咦?她們哪是來上課的引兩人氣衝衝的又轉迴來,「臭娃兒,被你要到忘了要跟說你正事。」


    「好吧,換你們說了,前輩。」童清涼笑嘻嘻的就在階梯上坐下。兩人斜瞪她一眼,實在不得不承認這娃兒親和力夠,的確挺得人緣的……不行!她們的心得打橫才能搶迴生意,不然,她們兩個老媒婆還是雲英未嫁的老姑娘,不多賺點銀兩,後半輩子靠誰?


    「娃兒,我們來一場賭注。」


    「賭注?」


    「沒錯!如果你能搞定一個人的婚事,我們就不當媒婆,生意全給你做,但如果你搞不定,你就要退出。」


    「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聽來頗富挑戰性,隻是——你們說的是誰?」


    「恆南王府的貝勒爺傅漢東。」


    她沒聽過這家夥啊?童清涼一雙水靈秋瞳飛上一抹困惑。


    白媒婆賊兮兮的笑道:「貝勒爺昨兒才從江南迴來,他年已二十又六,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姑娘,我想依你最近走的狗屎運,要幫他找個賢妻應該不難。」


    「不難怎麽會把糊口的本事都賭了?」她笑得狡黠。


    兩人老臉一紅,這娃兒的確機伶。


    「不過,挑戰我接了,好玩嘛,不然,我掉到古代實在無聊透了,有事做總比沒事亂想的好,看看多積些善緣,老天爺會不會獎賞我,讓我再迴現代去……」她嘰哩咕嚕的念了一大串,兩個媒婆還是有聽沒有懂,尤其是那一句——


    「什麽叫做掉到古代?」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童清涼含笑的眸子飛上一抹無奈,「一言難盡,算了,迴去吧,我明天就會到恆南王府去,那個二十又六的庫存,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出清的。」


    兩媒婆狐疑的又互看一眼,跟這娃兒幾次交手下來,她總會說些奇怪的話——


    隨即兩人念頭一轉,眸中又現笑意,聽不懂不打緊,重要的是這場賭注她們敢打包票,娃兒絕對是輸家!兩個媒婆於是笑咪咪的離開了。


    童清涼抬頭看著月亮,早沒了睡意。


    她從胸口拉出老爹送給她的珍珠墜鏈,迴想自己在病房咽下最後一口氣後,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睜開眼時,競已身處此際身後的那間茅草屋內,身上還換穿了一套中國的古代服飾。


    就在她一臉莫名其妙的走出屋外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寧靜的湛藍湖色,偶有幾聲啁啾鳥聲,她還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卻在當下看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抱了些草藥從林子裏走出——


    想到這裏,她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氣。


    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同樣是一身古裝,而她就是老婆婆從湖邊救起的,由於身上的現代服飾,老婆婆還以為她不是中原人,更沒想到她會說漢語。


    她輕歎一聲。隨後,老婆婆帶著她到北京城走了一趟,聽到大家都喊老婆婆


    「聶老神醫」,她對她也很好奇,但就算身處在一群古人間,她仍然拒絕相信她墜入古代,隻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看到的人、事、物都不曾改變,這也迫得她不得不麵對現實,她真的迴到了古代!


    接著,聶老神醫遠赴邊疆行醫,要她留在京城後,烏媒婆跟白媒婆便天天上門,以三寸不爛之舌要她嫁這個,要不就嫁那一個……


    天,又不是挑水果!她才十七歲,可兩個老媒婆又一副她再不嫁就會跟她們一樣當老姑婆似的,好!那她就跟她們「一樣」!


    她故意加入紅娘行列,還對外宣稱,她算過命,要撮合五十對姻緣才會紅鸞星動,為的就是希望能多點清靜。


    她再歎一聲,低頭,打開珍珠墜蓋,看著裏麵的表——


    她會發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問題應該是出在這隻表上,她也仔細研究過了,這隻圖形為幸運草的k金墜表,蓋子以白色珍珠鑲嵌而成,蓋子下方有開關,一按,蓋子一開,就見到一隻雅致的表,表麵為透明的藍寶石水晶玻璃,具有魔力的神秘黑鑽排列出另一個幸運草圖案——


    但她算幸運嗎?她看著表的時針、分針及秒針全停在十二點的位置不動,再想到當時逆時鍾方向的迅速倒轉——


    她曾試著將時間往後撥,可沒用,零件不知是壞了還是怎樣,總之,不能動了。


    表壞了,戴著不更傷感?也許她該斷了迴去的念頭。她苦笑。


    這一晚,童清涼將珍珠墜收妥在一個舊盒裏,與「未來」說再見。


    位於北京街道的恆南王府,是一棟紅牆綠瓦、占地寬廣的大宅第,入內後,可見亭台樓閣,蓮花荷池,假山流水中綠柳垂掛、花團錦簇,極盡奢華輝煌,對北京百姓而言,這座高高府第就像一座小小的紫禁城,是非也不少。


    此刻,富麗堂皇的大廳內,恆南王傅達更是撫須苦思小兒子的婚事。


    此次,獨子遠赴江南多日,本以為他會帶幾名紅粉知己迴來,沒想到兒子獨自返家,再跟他提婚事,這個桀騖冷峻的兒子理都不理,他真的很擔心兒子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思緒間,卻見塗總管興匆匆的進來通報,「稟王爺,童姑娘人在外麵,說是要幫貝勒爺牽紅線呢。」他擰眉,「童姑娘?」


    「就是聶老神醫救起的那名童姑娘,她現在可是咱們京城裏的超級紅娘呢。」


    「我知道了,我還在想這幾天要找她過來,正好,請她進來。」


    傅達一想到白媒婆跟烏媒婆從兒子十幾歲時就開始牽紅線,但牽到現在也不見好事上門,他希望這個後起的小紅娘真有些本事。


    塗總管很快的轉身出了大廳,一到府第大門,就瞧見一些好事者,七嘴八舌的在勸阻童清涼。


    說什麽王爺共娶了一妻七妾,正室因病早逝,但他跟那些側福晉一樣都刁鑽難搞,十五個女兒雖然都出閣,不過一個嫁得比一個好,一個也比一個厲害,尤其大女兒還是當今皇後,對於惟二個弟弟的婚事,她更是積極。


    這弟媳呢,她要美若天仙、要看得順眼、要聰明善良、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要有貴族血統、家世清白……而小貝勒為人霸氣、獨裁、冷峻又難應付,即使長相俊美,也令姑娘們十分畏懼。


    所以,真的千挑萬選挑了個天之驕女,還得通過側福晉們、十五名女兒的審核,這人多嘴雜,天之驕女還被批評得一無四處,總之,說穿了,沒人敢嫁,更沒人舍得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到這種有七個婆婆、十幾個小姑的家裏受罪……


    「所以,別去膛這渾水,瞠不得的啊。」眾人下了結論,個個點頭附和。


    「去去去,多事個什麽勁兒。」塗總管氣唿唿的轟走眾人,接著臉一變,笑咪咪的迎著這個國色天香又帶了抹聰敏味兒的女娃兒進屋。


    一進大廳,十幾張的紅木大椅全坐滿了人,除了居中麵貌沉穩俊逸的中年男子外,其他女眷可是各有姿色,穿金戴銀的好不美麗,而每名女眷身後又各站了一名丫鬟,陣仗不小。


    「呃,這些全是王爺的妻室。」一看小紅娘看得瞠目結舌的模樣,塗總管隻能小聲的提點,一邊也不忘瞪那些多事的將童姑娘到府的事迅速傳到各夫人耳中的丫鬟們。


    童清涼驚異的猛點頭,她早聽過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沒想到這會兒還真讓她瞧見了。


    「童姑娘,你有什麽本事可以搞定小貝勒的婚事?」一名看來年紀較大,身上的珠寶份量更是嚇人的中年貴婦冷冷的睨著她,其他夫人也不認輸的將這句話全部重述一遞,就是不想矮人一截。


    但在童清涼聽來,這就像唱片跳針似的,她揉揉耳垂,瞟了眼苦笑的王爺,


    「基本上,我的聽力極好,相同的話請不要重複,另外呢,我是由資深媒婆——白媒婆跟烏媒婆介紹來的,她們認為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讓小貝勒這個銷不出去的庫存出清——」一見眾人眉頭一揪,以為他們聽不懂,她再說得簡潔些,「就是一個賣不出去的東西可以賣得掉,有女人願意要他,懂了嗎?」


    眾人臉色丕變,怒聲四起。


    「你說的是什麽話?是別的女人配不上小貝勒,你這黃毛丫頭竟敢貶低他……」


    「小貝勒外貌俊秀、才氣兼備、允文允武,當今皇親國戚能配得上他的黃花閨女也找不出一個,你才是不懂……」


    「小貝勒英姿煥發、卓爾不凡,要什麽女人沒有,他是寧缺勿濫……」


    雖說胳臂往內彎,隻是也下用這樣吧——童清涼錯愕的看著這群女人七嘴八舌的群起攻擊,瞧那一張又一張鄙夷又趾高氣揚的富家人樣,還真是奇景。


    莫怪了,剛剛那些百姓們要她別瞠渾水。


    不過,舉白旗是她童家絕不允許的,她老爹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竹黑幫老大,而她更是從小就被老爹抱在懷中、跟進跟出,看慣許多大場麵的小霸王,何況,為了搞定幫中兄弟老是吵成一團的場麵,她還練就了一副「好嗓門」。


    她深吸一口氣,接著以三階段的高音吼出,「安靜!安靜!安靜!」再以一雙璀璨黑眸二掃過那些聒噪的女人。


    說來這些小妾的來頭都不小,頤指氣使慣了,哪會聽一個黃毛丫頭的話?但說也奇怪,這個俏生生的娃兒,除了粉雕玉琢的臉上有一抹懾人的強勢外,一雙不溫下火的水靈眸子更有一抹受不了的意味,仿佛她們有多幼稚、多無聊,七名小妾竟不約而同的全閉了嘴。


    乍見這奇景,傳達、塗總管及丫鬟們全詫異的瞪向童清涼,因為別說是白媒婆、烏媒婆,甚至京城內外的上百名紅娘,哪個不是乖乖的站在這裏聽夫人們「念經」,而且念個一、兩個時辰還是正常的,這娃兒難不成有三頭六臂?!


    室內靜悄悄的,靜到似乎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此時,童清涼那雙璀亮明眸才盈然一笑,「這才像話嘛。」


    她笑盈盈的看向仍目瞪口呆的王爺,「我想先找當事人,就是小貝勒聊聊,看看他對另外一半有什麽要求或期待。他在哪裏?」


    傅達點點頭,清清幹澀的喉嚨卻仍出不了聲,他隻得以手指指個方向給她。


    她微微一笑,再欠欠身子,「我走了,你們慢慢聊。」


    看著那嬌小的美麗身影往中庭的方向走去時,大廳裏的幾個夫人還搞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會那麽乖的聽那娃兒的話?!


    是了!未曾有人敢叫她們安靜啊,而且還連喊三聲,這——她們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皇家貴族,這娃兒不是太無知就是——大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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