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到去學校前,張潮都被禁足在家裏,認真“複習”,至少要拿本書裝模作樣一下。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點,張潮才逃也似的離開了家——離開家前,他才把受處分、請家長的事情告訴父母,沒等母親反應過來,就蹬著自行車一溜煙竄出了小巷。


    他剛到學校就鑽進廣播站,趕他的《少年如你》,晚自習也筆耕不輟。


    陳歡一臉哀怨地看著張潮:“潮,你變了……”


    張潮:“滾!”


    又是新的一周。


    三中政教處黃健國主任早上課間操的時候,就把張潮的處分通報板板正正地打印了出來,仔細看了兩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以後,隻要蓋上章,就正式生效了。


    黃健國主任很滿意。上次龐雲和張潮的衝突事件處理中,張潮實在太不給他麵子了。


    別拿學校的主任不當官啊!


    今天張潮的家長還要來,自己又可以當麵狠狠批評教育一番,然後把處分通報一巴掌拍到張潮和他家長的麵前,再讓張潮自己貼到公告欄裏去,那才能出心頭的氣呢!


    正想著,黃健國就聽到辦公室外一陣步履匆忙,憑借多年的經驗,他聽出來其中好幾個校領導的腳步聲。


    有校長的,書記的,還有兩個副校長。


    一般情況下學校的領導班子不會全體出動,這是出什麽大事了?


    悄悄來到窗邊,向行政樓下一瞅,發現來了兩輛車,有四五個陌生人,被領導們迎進了樓。


    情況不明,黃健國也不敢貿然跟出去。在領導麵前露臉固然是好事,但這麽急急慌慌的,說不定是學校工作出了什麽紕漏,上級派人來調查問責了。


    黃主任梳理了一下近期的工作,確認政教處應該問題不大,放心了一點——但也沒法全放。


    作為學校裏最力爭上遊的中層,對於學校的動態還是要把握的。於是他又把幹事小陸派了出去,拿上一疊科室的報銷單,借口給校長簽字,看能不能觀察、打聽到點什麽。


    不過沒一會兒,小陸就下樓迴科室了,說道:“校長、書記他們在小會議室,和來的客人閉門開會。我和辦公室小鄭他們打聽了一下,說是宣傳部門、教育部門的領導帶著兩個燕京的客人來的。


    好像是談宣傳什麽學生什麽作文的事,太具體他也不知道,就是端茶進去的時候聽了一耳朵。”


    黃主任心思一轉,大喜過望。他覺得八成是龐雲在那個什麽“新理念作文大賽”上得獎了。那個獎一拿,就是要進燕大的節奏啊!


    長福縣並不是年年都能出錄取燕大或青大的考生的,有時候好幾年才會有一個。畢竟隻是縣城,平時確實有個把子尖子生能考到全市前列。


    但是等每年過完年後,市區的名校開始發力,各縣的尖子生就會被市區的尖子生甩開。這就是教育資源的優勢。


    同樣是頂尖的學生,大部分情況下,最終決定他們高度的除了智商,還有學校的支撐能力。隻有極少數極其天賦異稟的學生能無視這種差距。


    所以龐雲這是要鯉魚躍龍門了?這種成績,確實值得大肆宣傳一番,那兩位bj的客人想必就是燕大的招生老師了。


    龐雲得獎,難道沒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在其中?


    現在的黃主任,壓力山大!


    上周替龐雲“擺平”張潮的事情,都還沒來得及和他那個副書記叔叔邀功呢!現在龐雲的身價直線上升,他這個人情隻賣給副書記就太便宜了……


    那該怎麽自然而然、毫不刻意在校長、書記,還有教育部門來的領導麵前露個臉、邀個功呢?


    黃主任在辦公室裏來迴踱步,突然就把眼睛盯在了張潮的處分通知上。張潮的處分通知不還沒有蓋章麽?


    三中的規定是,記過以下的學生處分,政教處就可以決定,所以隻要蓋政教處的科室章就行了,包括通報批評、警告、嚴重警告。


    而記過及以上的學生處分,則需要在每周五的中層以上領導例會當中提交表決,所以通過以後要加蓋一個學校的公章。


    張潮這個嚴重警告處分本來不需要申請學校用章的。但是這不就是個由頭嘛……


    於是他馬上交代小陸道:“你馬上到樓上去,等他們散會了,立刻撥我的電話。”


    小陸道:“得令。”


    黃主任坐下來,點上一根平時舍不得抽的華子,靜待小陸來電。


    作為資深的酒蒙子和麻友,黃主任下班後的時間隻會幹兩件事,陪領導喝酒,和朋友搓麻。


    他是從來不看報紙也不看新聞的……


    半個小時過去,小陸的電話撥過來了:“主任,他們散會了。領導和客人去了校長室的會客廳。門開著。”


    黃主任一拍大腿,心裏暗道:“天助我也!”立刻拿上張潮的處分通知,上樓來到校長室。


    校長室裏,幾位領導陪著幾位客人,吃著剛買來的水果,言談正歡,顯然已經談完了正事,正在閑聊。一般這種時候,隻要是開著門,有具體工作需要請示或者簽字的,都可以進來。


    黃主任整整衣服,用手梳攏一下頭上每根都有名有姓的秀發,就進了校長室。


    他盡量顯得平靜而淡定,將手中的處分通知遞給了校長,道:“校長,這個情況您看看,我覺得這個處理有點輕,您看需不需要上會。這個張潮,不是特別安分,之前還和龐雲同學起了衝突,差點耽誤他參賽……”


    沒想到其中一個客人開口了,問道:“張潮?是不是就是那個張潮?三中沒有兩個張潮吧?他出什麽事了嗎?”


    大冬天,在沒有暖氣的南方小城,2c的室溫下,黃主任的額頭卻立刻冒出了幾顆汗珠。


    情況好像不對勁!他們問的不該是龐雲嗎?怎麽會是張潮?


    無數個問號,此刻是得不到解答的。而摧毀他內心的是校長——隻見三中的校長吳興雨把處分通知迅速往桌上一扣,用手遮住了具體內容,先溫聲迴答了客人的問題:“當然不是。這個是張朝,朝鮮的朝。同音不同字。”


    然後對黃主任說:“黃主任,這件事我晚點給您答複。”


    黃主任知道這是逐客令,而且校長很不高興,要不然對他不會用上“您”這個稱唿。


    現在的校長室已經不是他剛剛想象中的富貴地,而是火爐了。他連忙稱是,轉身就要離開,迎麵卻走來高三(2)班的班主任王自新和語文老師張婷,兩個人都麵有喜色,連招唿都沒有和他打。


    而他們兩個身後,不正是張潮嗎?


    黃主任迴到辦公室,才發現襯衫濕透了,冰冰涼地貼在背上。


    但這一切,都沒有他的心涼。


    剛倒了一杯熱水,想給自己熥熥(音騰),就見小陸領進來兩個麵色沉重的中年男女。


    小鄭道:“主任,張潮的父母來了。”


    黃健國主任,現在的壓力,比喜馬拉雅山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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