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他吟誦了《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雖然彼此相愛,但他們不會相互依附。


    雖然享受有彼此的日子,但也有自己獨特的生活樂趣。


    陸澤瑞沒再說話,好似這一刻的她和以往的每一次接觸都不同,她正一步步朝著他的內心深處走,那裏藏著一個不一樣的女人。


    任何一種圓滿,都曾接受千錘萬鑿的雕琢,任何一種璀璨,都曾經曆百轉千迴的磨礪。


    陸澤瑞非常明顯地感覺到,此次迴歸的小女人,精神性自我似已能十分自由地離開肉身,靜觀和俯視塵世間的一切,變身成一個內在非常強大的女人。


    雖然她將將才過24歲生日。


    這樣的女人,他怎麽可能離得開?羅密歐和朱麗葉也一炮沒打最後卻為對方死了,這才是真的愛情,不受情欲的束縛與影響,就感覺很貼心。


    其他人等像是集體消失了,大多數時間,病房裏都隻有夏瓊依和病號兩個人。隻要陸澤瑞醒著,就這樣和夏瓊依說著話。


    兩個人講呀講,話語就像汩汩上湧的泉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們互為對方的泉眼,愛源源不斷地流淌在心間,滋養著彼此的感受。


    話題與話題之間沒有邏輯,沒有聯係,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可以很跳脫,可以很隨性。


    哪怕他們之間沒有親吻,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心與心卻距離很親很密很熨貼。


    哪怕是在醫院,陸澤瑞也感覺這段日子,如同在雲端,幸福得無以複加。


    山河有情。


    萬物繾綣。


    他們膩在一起,癡癡地看著對方,說著永遠說不完的話,而每次話題的終結點,都在餘生共度,白頭偕老,美滿幸福上。


    安育青提著果籃來了,大聲問他姐夫,都這麽幾天過去了,他姐夫應該搞定了吧?他可是承諾過,一旦他姐夫追上他姐,他就報料他姐為什麽先前會不認識他。


    陸澤瑞直接命令他,說吧。


    安育青羞赧地撓著頭,陷入了迴憶。


    那一年,九歲的小育青從藍天福利院轉去了七彩家園。


    那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一位伯伯帶著一個漂亮得像天仙一樣的小姐姐來了,她的氣質超好,走起路來腳下生風,自信滿滿,黑亮的長馬尾還一甩一甩地,就是由她笑著給小育青派發的新書。


    這是小育青第一次見到生命中非常重要的那個“她”。當時他被驚到,用被電到也不為過——原來生命還可以活得這麽陽光,這麽燦爛,這麽美麗動人。


    不是由“她”給他派的書嗎?那想來“她”送的書籍裏麵一定有寶貝,想來他也可以通過讀書變得陽光而美麗。


    於是小育青就如饑似渴地,讀完一本就和別人換另一本,然後滿懷期待下次再見到“她”。


    可每次看到“她”和伯伯走進院子,抱著重重的箱子,小育青有心幫忙,卻矛盾糾結得始終鼓不起勇氣、邁不開步子,每次隻能躲在宿舍裏,透過窗戶偷偷看“她”。


    直到十年後,安育青讀到《巴黎聖母院》,哇,太衝擊太有共鳴了,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可憐的敲鍾人,是從未意識到自己醜陋的人,是下意識和“她”比較的時候,他就非常憐憫自己可憐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一個“怪物”。


    而“她”呢?像愛斯美拉達一樣,美得像一道陽光、一滴露珠、一隻鳥兒的歌。


    十九歲的安育青,讀懂了敲鍾人的笑,那世上最痛心的笑。


    他也理解了自己,為什麽會多年都無法靠近“她”,因為“她”像太陽光一般熱烈地存在著,刺得他根本睜不開眼。


    夏瓊依受這個孤兒所說字句和情緒的影響,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見安育青停了下來,直直望向她,她狐疑地指著自己,“那個,於你而言非常重要的`她’,是指我嗎?院長或者爸爸每次單獨送禮物的人,就是你?難怪每次見你讀的書都不一樣,愛書如命的樣子。”


    “完全正確!”


    “藏了這麽多年心事,忍耐了這麽久,很辛苦吧。”夏瓊依喟歎的言辭間,滿是了然與心疼。


    她麵色凝重,“既然爸爸都用他在福利院的姓給你起名字了,想來一定不一般,我必須了解。”


    “好啦好啦,我都告訴你。”安育青有些急了,“就是小男生麵對女神的小心思嘛,還有不想被你可憐,不想讓你有負擔,也不想被你知道有暗中保護……唉呀,總之既複雜又簡單,這麽多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夏瓊依沉默了。


    陸澤瑞淡然道:“那就先從你和夏叔叔的關係說起。”


    “這些說來話就長了,”安育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扶了一把夏瓊依,“姐,你先坐。”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大,又突然,夏瓊依有些懵,順著手臂上的力道坐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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