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是同意了吧?”小小隻仍舊小心翼翼。


    她都不知道這小人兒究竟幾歲。


    “mua!”好滿足的聲音。


    兒子滿臉興奮加羞羞又傲驕的表情,看得陸澤瑞又喜又酸又澀,壓了壓複雜情緒,他提步跟上去。


    一行三人進入這家豪華酒店的餐廳,窗外的蔚藍色海景都吸引不了鄰桌顧客的視線,齊齊停下手上動作盯著他們瞧。


    其餘顧客被那些視線引發了興趣,也順著看過來,忍不住竊竊私語。


    陸澤瑞先為夏瓊依拉開了座椅,退後並護著她坐下,又把兒子安頓在她旁邊的座位,自己才坐到了兩人對麵,動作禮貌而紳士。


    夏瓊依望向外麵。


    視野開闊的大幅落地窗還是麵海,還是阻隔了夏日的熱風和熱辣的陽光。


    還是離著海岸有些遠。


    還是既看不見浪花相互撞擊的波形,也聽不到嘩嘩翻湧的潮聲。


    還是隻有海天連成一片的碧藍,猶如一幅靜止的風景畫。


    還是一望無際的雲水一線、舒緩神經的輕音樂、寬敞奢華的就餐環境。


    這些蜜月裏特殊記憶的場景,因著刻骨銘心而無法輕易淡去。


    不想觸景生情地陷進去,不想影響共進午餐的同伴,父子倆沒有義務承接她的悲傷,夏瓊依選擇壓下心頭的洶湧澎湃。


    她必須讓自己的腦子忙起來,就“打算看見”四周的圍觀,故作輕鬆地全情投入,開始衝著男人比劃手勢。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帶著試圖揣測,“你是想說,其他顧客在議論我們?我和兒子早就習以為常,隻是,給你帶來了困擾吧?”


    夏瓊依先是指指自己搖了搖頭,又擺擺手表示自己無所謂。


    然後一手食指在另一側手臂處向外指了幾下,又握緊拳頭,再雙手食指搭成“人”字形,衝父子倆掃了個大拇哥,表達旁邊的人在誇他們父子倆基因強大。


    陸澤瑞牽動嘴角,笑笑。


    她好看的手指把手語打得還真是嫻熟,動作快而不生硬。


    周圍的看客隻覺得遺憾萬分,竟然是個現實版的漂亮啞妻,紛紛撤迴了視線。


    人家已經很不幸了,還被圍觀豈不失德。


    小小隻看樂了:“爸爸,你們一個用嘴說話,一個用手說話,好好玩。”


    麵對孩子單純的快樂,夏瓊依在手機上寫:【這兩天,我充分體會到,不能發聲說話的難處,溝通交流實屬不易。】


    “就像人魚公主一樣。”小人兒衝口而出。


    她笑笑,點頭,然後寫:【好在我有手機,我也可以說出我的秘密,不像小人魚,她是雙重不能說。】


    小小隻搶著說:“可是沒有手機寫秘密,也可以用紙和筆寫秘密呀,在紙和筆之前還可以用刀刻在竹木簡上,再之前是用樹枝或者繩子,那叫‘結繩記事’。”


    夏瓊依驚奇地瞪大眼睛,豎起拇指,誇讚小不點知識淵博。


    陸澤瑞猜出對麵兩人在交談什麽,本想開個玩笑,問隔壁鄰居可以說出怎樣的秘密來,但忍了忍,終是選擇了緘默。


    畢竟他和兒子於她而言,同樣都是陌生人,是會分別的陌生人,實在不宜過多打探她的隱私。


    人與人和諧相處最起碼的原則就是相互尊重,守住彼此的邊界,按摩自尊才會彼此相處舒服。


    他不便越界。


    夏瓊依和椅子一起無聲地退後,估計能塞下旁邊的小人兒了,便瞅著他,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可以坐到自己的懷裏來。


    萍水相逢的這幾天,她想要給予孩子更多的疼惜和寵愛,盡力像一個媽媽一樣。


    雖然她也隻是憑空想象,媽媽們都是怎樣對待自己寶貝的,尤其還是這麽可愛的寶貝。


    她低頭瞧見小小隻坐定後,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戴好一次性手套,給他剝了好幾枚基圍蝦,她又把蟹腿裏的肉撕出來全放進他的碟子裏。


    “您這樣,我會不會被養廢呀?”小人兒被寵得呆萌呆萌地,迴頭望她,“嘿嘿,爺爺奶奶們可是教導我要自食其力的。”


    她注意到小家夥表達的是“爺爺奶奶們”,注意到“他被養廢”而不是“把他養廢”。


    可愛的小人兒必定人見人愛,尤其是討老人們的喜歡再正常不過,那爺爺奶奶多也很正常吧。


    手套上滿是油,不方便比劃手勢,再者也不好懂,夏瓊依就歪過身子讓小人兒看清她的表情,然後兇巴巴地瞪大雙眼,鼓著兩腮像隻金魚,意思是你竟敢浪費我的好心,我生氣了。


    小人兒一下子就笑起來,“不敢不敢啦!被養廢了我也心甘情願!”


    她輕晃腦袋,嗔怪地小小翻了下眼皮,似是表達著“這還差不多”的小小不滿,之後啟口“啊”著,意思是我不怕被養廢,你可以喂我。


    小小隻很開心地給她塞了一隻。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互相投喂。


    小人兒不時地說“您不許耍賴”,不時地咯咯笑出聲。


    聽著毫不掩飾的清脆笑聲,就知道童音的主人是有多歡樂了。


    陸澤瑞坐在一旁當起了甩手掌櫃,優雅而閑適地用餐,欣賞著對麵女子慧黠的從容搞怪,也享受著久違的輕鬆與愜意。


    時不時地,她取出手來,用濕毛巾輕柔地擦著小花貓的臉上,還有小爪爪上的油膩。


    注意到一旁的老爸有些寂寞,小小隻看向她,“老爸好像一個也沒吃到哎。”


    時間靜止了幾秒。


    夏瓊依垂著視線壓下眸中的鹹濕,看也不看男人,就伸長手臂,把手頭的那枚放進了孩子爸的碟子裏,禮貌而自然,沒有破壞氣氛。


    那幾年,一直都是銘誠剝給她吃的。


    這一年,她不得不自己剝。


    從小到大,她從未給陌生男人剝過。


    此時此刻,難過襲上心頭有四處蔓延之勢。


    “哢”的一下像打板一樣,她理智決定,不能想也不去想曾經為她剝蝦的人,不能讓陌生他人因為她的傷感而難堪,陌生他人也沒義務為她的傷感埋單。


    “謝謝!”男人輕快的聲音拖得有些長。


    “老爸,您也要為我們服務,才算禮尚往來。”


    “樂意效勞。”陸澤瑞看了眼自己的碟子,並未急於吃掉那枚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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