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兩手緊抱著在方才失去氣息的妻子,不願放開她。


    韓氏抹了抹淚,勸著已兩日不吃不喝,一直守在媳婦身邊的兒子,「韶兒,你別這樣,讓水淳安息吧。」


    前頭那幾任妻子離世時,她沒見兒子這般傷心,這迴水淳走了,兒子幾乎痛斷肝腸。


    她原還以為水淳八字硬,不會再被兒子所克,哪裏知道她也逃不了同樣的下場。


    她忍不住後悔把水淳娶進門,要是水淳沒有嫁進來,她就不會這麽早死,兒子也不會這般傷心欲絕。


    景韶一言不發,隻是抱著妻子不肯放手。他無法明白那天雨夜裏,她究竟為何會跑去荷花池投池自盡。


    成親這段時間,他明明寵著她疼著她,她為何要尋短?


    他究竟哪裏做得不好?!


    自那夜從荷花池救迴她之後,無論他如何唿喚她、求著她,她都不願再睜開眼看他一眼……


    簡霜霜瞟了景韶一眼,扶著老太太,沉痛勸道:「娘,不如先讓二伯靜一靜吧,您這兩天也憂心得睡不好,我先扶您迴房裏歇一歇,否則再這樣下去,累出病來可怎麽好。」


    韓氏長歎一聲,點點頭讓簡霜霜扶她迴去。


    景昌也扶住她另一隻手跟著離開。


    霍翠鸞望著了無知覺的湯水淳,麵露哀戚之色,她很喜歡這個二嫂,卻沒有想到她竟會同先前那四個嫂子一樣如此短壽。


    二嫂一死,二伯克妻的傳言恐怕再也無法洗清,就連她也不得不懷疑,二嫂的死是被他所克。


    否則好端端的,二嫂怎麽會在下大雨的半夜裏不睡覺,反而跑去投池自盡呢?


    她瞧二伯這段時日分明待二嫂極好,處處護著她,就連她見了都有些羨慕,她實在想不出二嫂有尋死的理由。


    景惟上前勸了幾句,「二哥,二嫂已走,你也別太傷心,好好保重身子,省得二嫂在天之靈擔心。」


    見兄長沒有迴應,也不好再勸下去,他搖頭攜著妻子一塊離開。


    蕾蕾、雪荷、雪燕幾個丫鬟默默在一旁垂淚,周堂飛和嚴慶頭一次見到主子這般,也沒敢上前去勸。


    景韶抱著妻子逐漸失去溫度的身子,覺得自己的胸□好痛,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就像整個身子被劈成兩半。


    他將她的臉緊緊按在胸膛,兩隻手牢牢的摟抱著她的身子,喃喃在她耳畔低語,「為什麽要丟下我……」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被你活活悶死了!」細如蚊蚋的嗓音悶悶的響起,但離得較遠的周堂飛等人都沒有聽見。


    抱著她的景韶隱約聽見胸口處傳來的微弱聲音,他以為那是自個兒的幻覺,怔了怔,仍沒有鬆開懷中的妻子。


    「你是想謀殺我嗎?」湯水淳費了一些力氣,才艱難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來。這家夥把她的臉緊緊的按在他胸口,害她差點窒息,而且這副身子八成很久沒吃沒喝,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


    景韶震驚地看著陡然睜開眼的她,不敢置信地抬起手,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龐,「水淳?!」連唿喚她名字的嗓音也在微微發抖,唯恐這一切全是他的錯覺。


    她虛弱的朝他擠出一抹微笑,「放心,我沒死,不是詐屍。」


    蕾蕾他們幾人瞧見湯水淳會笑會說話,先是一愕,接著便驚喜地喊叫起來,「二太太沒死、二太太沒死!」


    聽他們幾人這麽一嚷嚷,景韶這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事,他雙臂小心翼翼的圈抱著她,深怕太大力便會傷著她。


    周堂飛驚訝的看著死而複生的她,楞了楞,連忙吩咐一個丫鬟再去把大夫叫迴來。


    大夫們走得不遠,很快迴來,見原來已沒了氣息的人竟然又活過來,嘖嘖稱奇,幾個大夫圍著她又是探脈,又是翻看眼皮、舌頭等,折騰半晌,驚訝道:「二太太已沒事,隻是溺水又兩天未進食,身子虛弱,好生調養幾日即可。」


    韓氏也接到消息趕過來,欣喜的兩手合十,向著外頭蔚藍的蒼天迭聲道謝。「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霍翠鸞夫婦趕來時瞧見湯水淳醒著,也滿臉喜色,簡霜霜也笑著,隻是眼神藏著一抹驚怒,無法置信原本已死的人竟又活過來。


    【第九章】


    吃了粥、喝了藥,折騰一陣後,湯水淳遣走那些丫鬟婆子,終於能和景韶安靜的說說話。


    看著他眼裏布滿血絲,臉龐僬悴,她很心疼地抬手摸著他的臉,不等他問,她便開口道:「我那晚可沒有想要尋短。」然而這次卻意外讓她見到父親和妹妹一麵,她當時有種感覺,隻要她踏過那道門,便能迴到他們身邊,可她終究難以割舍下他,為他放棄了這個機會。


    而且她有種預感,迴去的機會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


    「那你為何一個人在下大雨的夜裏去荷花池?」景韶坐在床榻旁不解的問。


    「是這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唿喚著我,叫我過去。」她迴想起當時的事,比比自己的腦袋。


    「你是說有人叫你去?!」他緊蹙眉頭。


    「沒錯,那時我整個人就像木偶一樣,隻能聽從腦子裏不停響起的那個聲音。」當時周遭的情況她都能感知到,那時小朔一直拚命想叫住她,隻是她的意識仿佛被誰給控製住,身不由己的聽從對方的命令。


    她接著不解地問他,「你怎麽會及時去荷花池那裏把我救起來?」要是那時他沒有去荷花池,隻怕她真要死透,無法再迴來。


    「那時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讓我驚醒過來,一醒來,就發覺你不見蹤影,我急忙出去找。」景韶說到這兒,臉上有絲迷惑,「我覺得當時似乎有人一直引著我往荷花池那邊去,這才發現落水的你。」


    是小朔,一定是小朔叫醒他,還一路引著他過去,他一定是在很著急的情況下能力大爆發,才讓景韶能微微感應到他。


    可惜現在還沒到日落時分,她見不到小朔,她想向他道謝,若不是小朔,她就無法再迴到景韶的身邊。


    思及差點就失去她,景韶緊緊握住她的手,「這件事可能同你前陣子常失神的事有關,也許是有人在暗中對你施法。」隻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這件離奇的事。


    想到竟有人想害死她,他麵色一寒,眼中透出一抹戾氣。


    「對我施法?」她一楞,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種事,僅憑著施法就能控製一個人的神智,但接著想起自己都能穿越過來,這世上還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早早就夭折,隻有她才看得到的小小鬼魂呢。


    她好奇的問:「那對方是怎麽作法的?」


    「這事我也不知,不過不管對方藏在何處,我一定會把他給揪出來。」


    「對方會作法,你要小心一點,不要也跟我一樣著了道。」她關心的叮囑他,說到這裏,她突然思及以前曾聽一個家裏開設宮廟的朋友提起,施法必須有一個媒介,也就是對方身上之物,例如指甲、血啊,或是頭發一類的物品。


    頭發……對了,前一陣子簡霜霜突然跑來她這裏,在她房裏給她梳頭,該不會是那時候,她趁機偷拔了她幾根頭發?


    直接想到簡霜霜是因為除了她,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


    對了,還有湯家那對夫婦恐怕也恨她恨得牙癢癢,不過就算她以前在湯家時掉過頭發,隔這麽久,也早就清理幹淨了吧。


    思來想去,最近這一陣子,隻有簡霜霜最有可能拿到她的頭發。


    「我知道,我會小心。」他握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麵頰上,感受到從她掌心傳來微微的暖意,不再如先前那般冰涼。


    她迴來了,迴到他的身邊了!


    她再抬起另一隻手捧著他的臉,難得任性的要求他,「相公,是你把我喚迴來的,以後我會賴著你一輩子,你要一輩子對我好、一輩子寵我愛我。」


    他鄭重頷首答應。「你也要答應,要陪伴我一輩子。」


    「嗯。」她微笑的輕點螓首。


    「明明看著她死了,她怎麽可能又活過來?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迴到臥房裏,簡霜霜麵寒如冰,滿臉驚疑。


    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才拿到湯水淳的頭發,把它交給兄長施法,怎麽會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


    先前幾次都很順利,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她的心腹婆子想到一件事,遲疑的道:「該不會是……」


    見她似是想到什麽,簡霜霜追問:「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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