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本公子的無當軍,這就是下場!”


    “告訴英國公,他要不服,去竹林找我爺爺說理去!”


    “別來無當軍了,我怕我忍不住把他也打死。”


    薑玉虎冷哼一聲,撂下幾句話,輕夾馬腹,手持長槍,揚長而去。


    留下一地驚駭欲絕的州中權貴。


    州衙,德妃坐在後堂,麵無表情,雙手攥著袖子,死死握拳。


    雙目之中,迷人的秋水化作深不見底地幽潭,絕美的臉龐如平靜的海麵,其下浪潮洶湧。


    心智堅強如她,自不會為呂豐源那一番話而動搖。


    但羞辱,確是實打實的。


    偏偏她卻不能勃然一怒,因為,呂豐源的話,或許就是在故意激怒她,如果她真的氣昏了頭,去做了什麽無法挽迴的事情,恐怕她就會在與淑妃的競爭中,徹底敗下陣來。


    一句話,呂豐源不傻,他的囂張跋扈,都算計得恰到好處。


    就如同他勾結反賊之事一樣,那個度算計得非常好,隻要鄭家成功,他逃迴中京,他不過是個被欺騙的敗軍之將,暫時主持泗水州諸事的她則已萬劫不複,那點本就不多的政治資本一朝喪盡,就連身為皇妃的清白都有可能丟掉,還談什麽與淑妃相爭。


    自己能夠洞察對方的想法,可就是拿對方沒有辦法,因為對方說得對,什麽叫勳貴啊?與國一體啊!三百年傳承不斷啊!


    弱者的悲哀就在於,你一步都不能走錯,你必須一直贏,輸一次就是萬劫不複。


    一種濃濃的無力感在德妃的心頭生出。


    李天風等人的沮喪,還可以有她勸慰和幫助,但誰能來安慰她呢?


    她忍不住想起了今天晚上氣鼓鼓離開的夏景昀,和他離開時交待的那些話,旋即搖了搖頭。


    他現在都是個未長成的年輕人,還需要她這個阿姊遮風避雨,怎麽能事事指望他呢!


    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長歎一聲,正要起身,就聽見外麵驟然生出一陣喧囂。


    她正待起身,李天風跌跌撞撞,有幾分失態地衝了進來,“娘娘,呂.呂豐源被殺了!”


    德妃瞬間瞪大了一對美目,“誰動的手?”


    她下意識地想到,不會是夏景昀吧?


    這孩子,怎麽能如此莽撞!


    然後就開始想著要怎麽拚了命也要將他保下來。


    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李天風就已經開口迴答道:“迴娘娘的話,是無當軍主帥薑玉虎將軍前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其當場格殺。”


    “什麽?”德妃再次一聲驚唿。


    李天風急忙將方才的情況說了,聽得德妃震驚不已的同時,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她帶著幾分暢快,強行維持著心頭的清醒,立刻下達了幾項指令。


    片刻之後,呂豐源的屍體被抬進了州衙的大堂之上。


    先前簇擁著呂豐源離開的州中權貴士紳們,都神色複雜坐迴了原本的位置上。


    其中幾位被濺著血的老者更是多了幾分惶恐。


    平日裏視人命如草芥的他們,當瞧見一個人真切地就死在他們跟前時,他們終於沒了曾經的淡定。


    李天風看著下方的屍體,腦海中反複盤旋著一個念頭,薑玉虎為什麽要出手?


    原本呂豐源在大堂之上的一番操作已經將包括自己在內的德妃一係打得威風盡喪,但偏偏薑玉虎拍馬趕到,直接將呂豐源橫殺當場。


    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薑玉虎是不是也挑邊了?又或者說,薑家已經挑邊了?


    這可不是胡亂猜測啊,首先,按照江安城的消息,夏景昀與薑玉虎之間相談甚歡,薑玉虎還曾設宴招待,這是多少朝中大佬都未曾有過的待遇。


    其次,夏雲飛進了無當軍,拋開此番薑玉虎循無當軍舊例在平叛之後向良家子招兵之外,夏雲飛是和當初的宋任俠等人一樣,直接被塞進的無當軍擔任軍官,薑玉虎抵達之後卻並未表露出什麽不滿,而是默認了此事。


    再加上此番出手,凡此種種,很難不讓人猜測啊!


    但旋即他又有幾分不相信,以薑家的身份,超然物外,當初打服八方的軍神大人甚至可以直接稱帝的,又怎麽可能讓薑家參與進這種皇權爭鬥呢。


    可不管怎麽說,薑家跟娘娘之間,終歸是建立了幾分友好聯係,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同樣的念頭,也在一幫士紳的腦中轉著。


    他們重新審視起德妃一係的能量,凝聚起原本已經消散殆盡的信心。


    要不下點注?


    一片沉默中,李天風開口道:“德妃娘娘有令,收斂其屍,運迴中京。此事首尾,待娘娘迴京,交由陛下及中樞定奪,諸位可有異議?”


    一幫此刻思緒萬千的官員士紳自然無話可說,“娘娘聖明!”


    李天風環顧一圈,開口道:“另外,既然諸位都在,娘娘的意思是,就聊幾件事情吧,有什麽不妥之處,趁著她還未走,還能加以定奪。”


    眾人心神一凜,瞬間明白了德妃娘娘這是要接著餘威,讓他們割肉啊!


    李天風也不給他們串聯準備的時間,直接看著一個領頭的老者,“劉大人,本官記得令弟才學不俗,在金河縣令之任上頗有建樹,本官打算將其調任錢威郡郡丞,你意下如何啊?”


    被點中名字的老者瞬間麵色不善起來,別看金河隻是個縣,但礦產極其豐富,金河縣令更是有給個郡守都不換的美名。


    他弟弟在金河縣令任上這麽幾年的所得已經是族裏的一項重要財源,伱這坨肉是不是割得狠了些。


    “李大人,您是州牧,這官吏升遷自是您說了算,不過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才疏學淺,恐勝任不了高位,如果您實在要升他的官,為了不禍害百姓,他就隻能辭官不做了。”


    意思很明確,不行!


    李天風當然可以直接強令,對方也不可能賴在金河縣令的位置上不走,但難免會生出許多麻煩。


    而州中這麽多權貴,這家多一件,累計起來,那恐怕就是一片亂局了。


    所以,他隻能先試圖拉扯一番,達成一致,而不是利用官麵上的力量強壓。


    這便是所謂大事開小會了。


    而在這位劉大人婉拒了他之後,眾人又陸續婉拒了李天風好幾項提議,當然也有同意了的,但涉及到關鍵的利益,這幫老東西卻依舊不讓步。


    李天風暗歎一聲,說白了,還是他們的威望不夠啊!


    他正琢磨著要怎麽進一步說服他們,或者用什麽利益來交換,威逼也好,理由也罷,總歸要完成既定的任務。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走了過來,德妃娘娘的隨侍女官馮秀雲昂首挺胸,氣度從容而冷傲,看都不看台下的一幫權貴,朝著李天風微微點了點頭,“李大人,方才有人在牢房裏發現裏好多食盒,娘娘問要不要給你送過來?”


    李天風微微一怔,卻發現場下眾人麵色瞬間一變。


    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麵對德妃那並不強大的政治實力,他呂豐源自然可以憑借勳貴身份,洗脫反賊的罪名,但薑玉虎已經出手,勾結反賊的名頭他呂豐源就坐實了,既然如此,牢裏擺著的那些食盒,就是他們勾結呂豐源的罪證啊!


    德妃治不了呂家,還治不了他們嗎?


    此時此刻,李天風的心裏徹底放棄了那一點點自傲,隻想高唿,娘娘太厲害了!


    他笑看著下方,“諸位,你們覺得呢?”


    先前那位劉大人無奈站起,一拍腦門,“哦,李大人,下官忽然覺得,既是為國朝出力,我那弟弟不應該那麽自私,老夫迴去寫一封信,好生勸說,一定讓他迴心轉意。”


    李天風笑容玩味,“是麽?那劉大人可一定要勸說成功啊!”


    “一定,一定!”


    李天風眼珠子一轉,“嘖,我忽然想起來,你好像有個妹夫,是在鳳池做縣令?”


    劉大人抽著嘴角,悔青了腸子的同時,在心裏把李天風罵成了孫子,“大人,他如今年事已高,正想迴州城附近尋個差事,勞煩大人安排。”


    李天風笑了笑,“好說,好說。”


    約莫一刻鍾之後,李天風站在州衙門口,熱情地揮著手,“諸位,慢點啊!”


    看著那一台台轎子晃晃悠悠地離開,李天風大喜過望地快步跑迴後堂。


    德妃果然還沒走,他激動又佩服地道:“娘娘,您這一手連環計使得太妙了,接下來我們在州中的局麵一下子便豁然開朗了。”


    德妃平靜道:“非我之功,這些都是高陽走之前跟我商量好的。”


    李天風一愣,“夏公子?”


    怎麽,你還瞧不上我家高陽嗎?


    德妃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薑玉虎為何會出手?”


    李天風心生感慨,終於認可了衛遠誌那一句話。


    “娘娘得夏公子之助,是乃如虎添翼也!”


    德妃開心一笑,“本宮也這麽覺得。”


    這混亂而荒誕的一夜,終於以德妃滿足的微笑劃上句號。


    一萬兩千字,冇了。月末最後一天,我覺得這個更新量,有那麽一點點底氣來求個票了。


    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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