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鬥轉星移。


    轉眼就是仲夏,算算日子,阿兄再過不得幾日就會迴來,原想著在阿兄迴來之前就要打壓郭貴嬪到喘不了氣,誰知竟會迴來的這麽突然。


    也是,阿兄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在邊疆毫無作為呢,立功贖罪讓自己迴京也是情理之中。


    兄妹一體,褚念卿隻好不再惹事,這一個月過的風平浪靜……畢竟宮中爭權者雖多,可都是在暗地裏找確切時機的,明麵兒上刻意挑事的隻有郭貴嬪一宮,哦不對,如今隻是淑妃,淑妃與他那蠢笨的兒子褚思昀禁足,自然不會再有人給褚念卿找事,褚念卿安然度日等著阿兄歸來。


    她異常安靜,安靜到言雲隱都覺得有點兒不自然。


    宮中真的那麽可怕?


    這問題暫時還得不到答案,不過言雲隱也沒有說什麽。


    今日晚上是家宴。


    自從太子死後,宮裏已經很久沒有什麽宴會了,褚念卿雖並不是很在意熱鬧,可宮中寂靜太過總會無聊,正好這一場晚宴能挑起些興致來,也好。


    褚念卿想著,便叫小鶯給搜羅了兩件好看些的衣衫。


    風信紫與夕嵐之色,祥雲紋布於袖口,藍玉銀冠。


    天水碧與海天霞之色,少許雲頭紋做飾,翡翠頭冠。


    “就左邊那件吧。”


    褚念卿隨意瞟了一眼,挑了風信紫的衣衫,轉頭對鏡輕描花鈿。


    小鶯撚起衣服來,卻暗暗有些失落。


    “公主,可這衣裳好素啊……家宴上穿的還是耀眼點兒的好,公主這般天人姿色再配上件耀眼的衣裙,與陛下請安時不是更討陛下喜歡?到時候咱們宮裏那還輪得著淑妃欺負啊。”


    褚念卿恰好整妝完畢,迴過頭來笑著與小鶯對話。


    “那你說說,本公主穿什麽更好?”


    此話一出,小鶯頓時來了興致,臉上的激動要溢出來。


    “公主您等一下!”小鶯一溜煙兒竄到屏風後去不知找著什麽,過了會兒又返了迴來,手裏多了件嫣紅色的羅裙,“公主,這樣的如何?淑妃總穿這樣顏色的衣衫,陛下常誇她好看呢,說這顏色襯她,公主您比淑妃好看了不知多少,您穿不是更好看?”


    褚念卿笑著搖了搖頭,滿眼無奈又寵溺。


    褚念卿便說嘛,自己向來喜愛素淨,衣物哪有什麽豔麗的,還當是什麽呢,原來是淑妃從前給送的幾件衣物啊,可是淑妃又哪會那麽好心?也就小鶯,傻乎乎的,還能信她的。


    “你呀,你可知嫣紅雖好看,卻是隻有妾室或煙花女子以色侍人才會穿的,淑妃雖然是後宮妃嬪,說到底也是父皇的妾室,她當然能穿來討父皇開心,可我要是穿了可就倒大黴了!”


    聞言,小鶯的表情頓時皺成一團,莫名的喜感,褚念卿哈哈大笑起來,她也止不住跟著笑。


    “我要是穿了妾室的顏色,豈不是讓父皇以為我心甘情願為人妾室?萬一父皇真把我嫁到鄰國給哪個老皇帝為妃,我可就虧大了!”


    小鶯聽了咯咯笑,卻又忍不住反駁一句:“怎會啊,寒部青王世子爺可舍不得,您還得給他當世子妃,將來當王妃呢!”


    褚念卿笑的更無奈了些,才想起來,自己年歲見長,再沒多久就是嫁人的時候,自己那位未婚夫可等了好久了。


    當年他就求過婚,雖說褚皇沒有下旨,但也口頭答應了,隻要褚念卿願意,婚事就是板上釘釘。


    換做從前,褚念卿當然是願意的,還早早就將他送來的一副《桃夭》掛在了外殿示人,但是如今……


    褚念卿隻怕自己拖累他,自己要爭的可是皇位啊……


    褚念卿晃了晃頭,實在不願想這煩心的事情。


    還是想點兒好吧。一會夜宴就要開始,能熱鬧熱鬧。


    褚念卿上前拿起那件天水碧衣衫。


    “你既然不喜歡那風信紫的,我便不穿,這件稍豔些,就穿這件。”


    小鶯即一群宮人即刻侍奉褚念卿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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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涼快了些,燈紅酒綠也更宜人,乾明殿,兆陽湖,一眼望不到頭的長明水燈隨湖水湧動,湖中蜻蜓點水而立,濺起片片波紋。


    晚風就是舒服,襯的平日看慣的燭火都耀眼迷人,褚念卿稍稍貪戀了些,在殿外多站了會兒。


    熱鬧。


    這倒是個好兆頭,阿兄迴來後定能隨風扶搖直上九萬裏,那時候日子就好過了。


    褚念卿從不奢求叫別人保護自己,隻求阿兄能在身邊,其他人,論誰怎樣都與她毫無關係,如今阿兄終於要迴來了,好,好……


    “嘭”的一聲。


    忽然傳來的碎裂聲響拉迴褚念卿的心神,叫她一愣。


    “什麽聲音?”


    褚念卿這話剛問出口,小鶯還來不及迴答,答案已經飄到褚念卿耳朵裏了。


    殿內傳來辱罵聲:“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宮中養你們是養廢物嗎!燙死我了!”


    這咆哮聲音,五皇子褚思昀莫屬。


    至於他家宴上發這麽大脾氣的原因也不難想到。


    想來也是褚念卿受罪那次,他連帶被罰禁足,這時候恐怕還氣著呢,禁足未解,今夜若不是家宴,他恐怕還不能從倚華宮出來,這便能解釋了——他如此生氣,拿兩個宮人來解氣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看來,今夜也不能算是什麽好兆頭了,還得有事要忙……


    褚念卿深唿吸幾迴,勸誡自己千萬冷靜,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褚思昀作對,惹了他不痛快並不是什麽好事,反倒給阿兄找麻煩。


    罷了罷了。


    想清楚了,褚念卿捏捏小鶯的手心,主仆二人平心靜氣的走進去。


    可惜進到殿內才知道,自己方才聽到的算什麽?如今眼前看到的才算“熱鬧”!


    挑事的哪止褚思昀一個人啊?


    現在的乾明宮,褚皇還沒來,這兒就是一盤散沙,想幹嘛就幹嘛。


    二皇子褚戚合率先發言。


    “雲隱,你的手可好些了?”


    言雲隱真是“受寵若驚”,心裏別扭這二皇子挑事還偏拉上他,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坐在原地偏了偏身拱手,“迴二皇兄的話,早就好了。”


    “唉,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身體健壯,傷的又不是那麽重,自然好得快,隻是可憐了妹妹啊,手都起泡了!她隻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兒家,平時又知書達理,溫潤謙和,誰知啊誰知,好人沒好報……”


    褚念卿低頭瞧瞧自己那雙起泡的手。


    明明早就好了!好你個褚戚合,要挑事就算了,明知自己可憐,還非得拉上自己跟他一起冒險!不過他誇人的那幾句話不錯……


    抬頭再看,褚思昀不甘示弱。


    “二兄有話不如直說,這般彎彎繞繞陰陽怪氣的給誰看!”


    褚思昀滿臉怒氣,臉上都紅一層,加上他那一身紅褐色的禮服,此時他就是一個“小紅人”。


    褚念卿遠遠看著,嘖嘖兩聲,暗歎這褚思昀就是耐不住性子,你瞅瞅人家六皇兄!同樣是連帶被罰的,人家就能坐在那裏一聲不吭不惹事!這才叫鎮定!


    隻是六皇兄褚思南也隻是坐著不說話了,終歸也還是沒站出來勸一勸,估計也在生著悶氣,隻是沒體現在表麵上。


    到底,這場鬧劇也隻好褚念卿親自出麵解決,隻是結果好壞那就不知道了,褚念卿咽了咽,在最關鍵的時候引過眾人注意。


    “念卿來晚了,請各位兄長見諒。”


    褚念卿走到最末座位的一線中央去,向其餘皇子躬身拱手行禮。


    如狼似虎的目光頓時落到褚念卿身上去,褚念卿感到陣陣涼意。


    這感覺是比太子薨逝後那天在尊庭好一點兒,但也隻是好那麽一點兒。


    不過就是吵架拌個嘴,至於麽?


    隻是無論現在褚念卿作何感想,到底還是要委曲求全,在褚皇迴來之前穩住這兩位兄長,要不然血濺當場,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這般想著,褚念卿也就沒那麽氣了,主動走到褚戚合麵前去,接過宮人手裏的茶十分恭敬的塌腰遞向褚戚合。


    “二皇兄莫生氣,作為父皇的兒女,我們理當和睦,同心協力輔佐父皇才是,為一點兒小事,不值得拌嘴,一會兒讓父皇瞧見就不好了。”


    最後一句,褚念卿刻意嗬嗬笑了兩聲,褚戚合察覺,自然接過茶水不再吱聲。


    他本就隻是想嗆褚思昀兩句,何必到最後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勸解了褚戚合,褚念卿向後轉過再端杯茶勸褚思昀。


    結果那杯茶水就如墜牙之石,落下之後再無迴應,褚思昀就跟沒看見褚念卿一樣,徑直走迴座位坐了迴去,看著褚念卿幹瞪眼。


    ???!


    不是……褚戚合都能看出來的提醒,褚思昀看不出來?他們倆的腦子不是同樣高低的嗎?難道是因為賭氣?何必呢?褚皇來了看見受的罰豈不是更多?褚思昀癔症了吧!


    褚念卿一直端著那茶冥思苦想,始終想不清個道理來,到最後,褚念卿攬衣跪下。


    求饒?更高級的委曲求全?做夢!


    反正褚思昀都不領情,褚念卿又何必再手軟?


    按照大胤國法,皇子公主尊貴至極,在上朝時都不必下跪,平時見到褚皇也隻是躬身,這時候為點兒小事,褚念卿給褚思昀跪了,不是怕了他,而是覺得:


    這是褚思昀自己不想要命了,那不如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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