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謝過諸公


    春三月中,天氣漸暖,襖衣退卻,單衣上,人見消瘦花隨開,猶見去年積雪在,已是春日掛枝頭,別開天地在重來。


    通往紫禁城的大道上,軟轎各色,仆人們提著各家字號的燈籠走在前頭引路,轎夫們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在這京師內城凹凸不平的官道上。


    說起這官道,皆是些青磚鋪設而成,如今整個北直隸都在大搞水泥馬路,即便是一些北直隸的城池內部道路,如同天津州等,都已經鋪設了水泥路。


    但唯獨京師城與南京城,卻都固執的不肯將內城的主幹道路,更換成水泥路,依舊是這些青磚路。


    初次入京的學子們還都好奇,怎麽他們自己的府城內都鋪設了水泥路了,京師不可能窮到連這點錢都沒有,不更換吧。


    說出這些話來,一般都會被路過聽到的京師城百姓不屑的諷刺一句,“天子腳下,你以為你想換就能換的!”


    “青磚,永樂爺初建咱這京師城的時候,就鋪的,曉得了吧!”


    “這每一塊可都沾著貴氣的呢,你以為想換就能換的!”


    在來到承天門處時,各色的軟轎皆被守衛的錦衣衛攔住,官員們身穿各色官袍,不得不走出軟轎,上前去接受錦衣衛番子們的探查,才能被帶入紫禁城內。


    身穿正一品緋袍,繡著仙鶴圖樣的海瑞,穩穩的從自己的馬車中下來,海瑞是這些文武官員中的‘異類’,別的官都是乘坐軟轎,唯獨這位,是坐著馬車來的。


    麵頰已經清瘦,胡子已經全白,但精氣神卻是越發的矍鑠,身板雖單薄,但格外的板正,目光所及之處,盡顯威嚴之氣。


    與他對望之官員,無不拱手,道一聲海總憲,或道一聲海太保,這位可以說是兩朝帝皇聖眷不衰,出任無不重臣之位,行雷霆之手段,而治冥頑不靈之徒,堪稱是新法急先鋒。


    而今榮譽歸來,洪治帝任為都察院都禦史,是與內閣首輔大臣平齊的大明唯一正一品文官,即便是同樣被洪治帝器重的大理院,其主官大理院卿也不過是從一品,可見都察院都禦史之貴。


    洪治帝所任命的三個一品官員,在朝堂上都是有其獨特之處顯現的,內閣首輔作為百官之首,自然需以正一品而威壓群臣。


    而主管司法刑名的大理院,其從一品之責,除了是首輔及都禦史之外,任何官員在他麵前自然矮上一級,自然有權審判其人。


    至於正一品的都察院都禦史,隻要是簽署的調查抓捕令,沒有那個官員敢說,你一個小小的五品禦史,也敢大言不慚說要抓我這二品尚書。


    禦史就能將自家總憲簽署的條文甩他臉上,瞧好了吧您,這可是咱都察院總憲給簽的條文,正一品拿了您,那都能多單出個二品來。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你二級,妥妥的就是能壓得你沒有一點反抗之力,乖乖束手就擒。


    大明以品級論官本位,就是以品級論身份,高你一級,說話辦事就是比你有底氣,你不服還真就不行。


    海瑞也是客氣的舉手跟在場之人迴禮,他的到來,原本排在前頭的官員,哪裏還敢占著位置,自然的退開,讓海瑞先行前往。


    海瑞也不推脫,穩步上前,錦衣衛也都是些人精,海瑞來了,那裏就敢真的就探查他,也隻是笑著敷衍隨意了幾下,就拱手朝海瑞道,“海太保,您還請裏麵走!”


    “嗯,”海瑞沒有多言,在番子的帶領下朝午門而去,他在南直隸多年,對於錦衣衛這些皇家鷹犬,改觀了不少。


    隆慶帝中毒被害之後,他曾經發出一句,“唯恨衛庭走犬猶少也!”


    如今的他對於錦衣衛已經不那麽排斥了,器重他的隆慶帝被害,英年而崩,是海瑞最難平的一件事。


    盡管洪治帝也是對海瑞同樣倚重,但海瑞對隆慶帝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一個撥你於微末,不計較你貧寒舉人出身,給當時還是尚寶司丞的海瑞連跳六級,成為順天府尹,助力他走上大明政治中心這個舞台。


    海瑞怎能不感激,不懷念隆慶帝,又讓他海瑞前往南直隸擔任總督,一切便宜行事,讓海瑞大展拳腳,按照他自己的那一套在南直隸施政。


    可以說,海瑞如今有這些成就,完全離不開隆慶帝的愛護和支持,君王之恩,他海瑞如何還報,唯鞠躬盡瘁爾!


    皇極殿內,大臣們各自按照自身的部門及品級站位,海瑞的到來,讓這些六部九卿的官員們都不自覺的退讓開。


    “汝賢兄,”陳誌笑著上前拱手跟海瑞行了一禮。


    海瑞見同樣身穿緋袍之人,乃是陳誌,難得的露出笑臉,迴道,“遠長,別來無恙!”


    “汝賢兄入京,恕誌公務繁忙,推脫不開身,無閑往兄宅往迎,”陳誌客氣的站到海瑞身旁,笑著說道。


    “無妨,”海瑞道,“遠長你知我之性格,最是不喜迎來送往,你不來,我又怎會怪罪。”


    “哈哈哈!”


    高拱倒是想上前去,也跟海瑞攀談幾句,畢竟海瑞已經得洪治帝暗許,即將入閣,高拱也想著拉攏一下,好在內閣會議上,能出言支持他這個首輔的工作。


    但高拱跟海瑞一樣,兩人都是強勢之性格,兩強相對,高拱總覺著不好拉下臉來前往攀談,見陳誌上去了,自己也就隻是在旁笑著看。


    倒是趙貞吉,見陳誌開口,他帶著張居正主動的靠了過來,朝海瑞拱手道,“汝賢,入京之後,一切可還適應。”


    “汝賢兄,”張居正也笑著朝海瑞行禮。


    而陳以勤和陳於陛,一個是無欲無求,一個是與海瑞不熟,就隻是在旁看著眾人的交談,其餘的尚書們,也都看著內閣幾人與海瑞這位‘紅人’攀談。


    “承蒙各位關愛,瑞甚是感激,”海瑞拱手迴禮,“至於入京之事,瑞也是久居京城之人,倒也談不得來習慣與否。”


    “往後都察院之公務,還需各位鼎力支持才是,瑞在此先謝過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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