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軍身陷絕境,曾國藩也無力迴天了。可曾國藩心裏很清楚,大家都能投降,唯獨他自己不能投降。不管是了應付輿論,還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他都不能投降。


    中軍帳內的湘軍大僚開始議論起來,投降的論調已經占了上風。特別是,帶兵的大將大多主張投降,隻有張裕釗等少數文人嘴硬不肯投降。


    曾國藩沉吟良久,問黃冕道:


    “服周兄,楊烜在信中說,若我軍肯投降,可以改編為1個主力步兵師、1個守備師,由湘軍將士充任各級官佐。同時,湘軍中下級官兵都能得到保全,走留兩宜,概不限製。此話可否當真?”


    黃冕心中狂喜,這1次,他勸降湘軍的使命可要告成了。他鎮定地答道,楊烜1向言出必行,決不食言。


    中軍帳內的湘軍大員們亦深舒1口氣。最高興的應該就是曾國荃了。在他看來,黃冕尚能擔任水利部長,以哥哥曾國藩的名望,將來必能官居黃冕之上。


    誰知道,曾國藩卻說道:“我也有兩個小小的請求,不知楊烜能否答應。


    “第1,複興會的俘虜政策,1般隻優待下級官兵。對於湘軍來說,營官以上軍官,都要強製扣留。我們這次主動投降,請帝國尊重營官以上軍官的個人意願,願意解甲歸鄉者,請帝國1概放歸。


    “第2,曾某世受皇恩,從1介農家子弟,躋身朝廷1品大員。蒙皇上信任,曾某得以創辦湘軍,略有成就。我是1個舊派讀書人,不敢妄事2君。


    “湘軍可以投降,但我必須殉節。我死後,請帝國格外開恩,準沅甫護送我的屍首還鄉。沅甫,你迴到老家後,請你告誡族人,不要帶兵打仗,不要外出做官,在荷葉塘老家讀書、課子、耕田即可!”


    曾國藩的話就如晴天霹靂,驚得曾國荃說不出話來。他不僅誠心投降革命軍,而且功名心重,還要繼續統帶軍隊建功立業呢!


    曾國荃愣了半道:“大哥,咱們投降就投降了,何必要殉節呢?滿清本就是異族,1向猜忌湘軍。咱們對於滿清已經仁至義盡了,何苦要為愛新覺羅氏殉節?”


    黃冕心想,革命軍對於投降的敵軍軍官,1般采用囚禁政策,防止他們迴去繼續組織軍隊。如今湘軍大勢已去,革命軍即將占領兩湖,就算湘軍軍官返迴兩湖,也不見得能折騰出什麽風浪。


    況且,革命軍戰鬥力強悍,不出十年必能推翻滿清。很多湘軍軍官還巴不得主動歸降革命軍呢。


    黃冕計議已定,趕忙說道:“滌帥千萬不可殉節,滌帥有經天緯地之才,正當在帝國大展拳腳,豈能為滿清殉節?至於寬宥軍官問題,我當盡量向皇上說情。皇上1向寬宏大量,又對滌帥很看重,定會答應滌帥的要求。”


    帳內諸將反應過來,紛紛勸起曾國藩,表示願意追隨曾國藩死戰不降。


    曾國藩苦笑1下,說道:“怎麽戰?革命軍有鐵甲艦,有開花炮,有燃燒彈,湘軍有什麽?咱們連最基本的糧草、彈藥都快斷絕了,拿什麽和革命軍打仗?


    “我死了,總歸能向朝廷有個交待。你們是留是走,朝廷也不能過多怪罪你們。再者,1旦革命軍吃下我們這支孤軍,1定會乘勝追擊,迅速深入兩湖。


    “朝廷即便想怪罪大家,也鞭長莫及。日後局勢會發展成什麽樣,中國會演變成什麽樣,我也無需操心了。”


    確定了投降的總基調,眾人的心思也安定下來。曾國藩還要與黃冕密談投降細節,不便這麽多人在場,便假裝輕鬆地說道:


    “服周兄,我們也算是老朋友,許久不見,有許多話想說。厚庵、惠甫,你們陪我跟老先生說說話,其他人先散去吧。”


    楊載福和趙烈文都是曾國藩的親信,曾國藩把他們留下來,顯然是要避開劉長佑等旁人,與黃冕密談投降條件。


    劉長佑心有不甘,卻也隻能離開中軍帳。曾國藩屏去1切閑雜人等,帳內隻剩曾國藩、楊載福、趙烈文、黃冕、曾國荃5人。


    親兵奉上清茶,隨即走出帳外。曾國藩特意交待他們,要趕走1切閑人,防止有人偷聽他們的談話。他轉向曾國荃,歎了口氣,問道:


    “沅弟,咱們曾家不求發達,但求安安穩穩的,闔家幸福安康即可!我且問你,你想迴荷葉塘老家解甲歸田?還是想繼續再帶兵打仗?”


    曾國藩已經決定殉節,心裏最放不下的,卻是自己的9弟曾國荃。在諸位弟弟中,曾國荃資質最高,官職最高,功名心也最重。


    曾幾何時,湘軍在對抗太平軍中占據上風,是滿清諸多武裝中最具實力的力量。鹹豐不得不承認曾國藩在湘軍中的領袖地位,授予他節製東南軍務的實權。


    曾國荃異想天開,竟然慫恿曾國藩稱帝,被曾國藩嚴辭拒絕。他科場不順,讀書也不怎麽樣,心裏可沒什麽忠君、節義的觀念。


    果然不出曾國藩所料,曾國荃思索片刻後,還是毅然決然地說道:“大哥,帝國為民謀利,楊烜也是1代明主。我願意繼續帶兵打仗,為振興中華貢獻1份力量。”


    “振興中華”是中華帝國的口號,深得人心。帝國極度重視宣傳,大力統戰各方人才。


    清廷亦深感宣傳的重要性,但愛新覺羅氏為異族,不足以代表中華正統,所提的“忠君報國”、“保衛聖教”等口號,相當空洞、無力。


    曾國荃熟練運用革命軍的宣傳口號,可知他降意已決。曾國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道:


    “好,沅弟,你自有主見。我這1輩子,做官做到1品,帶兵帶到3十萬人馬,也算死而無憾了。我也沒什麽好求的,臨死之前幫自己兄弟1把吧。”


    帳內諸人都心生酸楚。曾國荃是個血性男兒,此刻也1腔悲痛,化作兩行熱淚。他跪倒在地,對曾國藩說道:“大哥,何必要為滿清殉節?何必要為滿清殉節!”


    曾國藩卻苦笑1下,扶起了弟弟,然後鎮定地說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楊烜在信中說,湘軍投降後,可以改編為1個步兵師、1個守備師,師長可由湘軍擔任。


    “服周兄,我能否擅作主張,自己定1下師長人選?”


    黃冕精神1振,說道:“我來之前,特意問過此事,皇上對此有過交待。皇上的意思是,師長可由湘軍擔任,亦可由滌生所選定。


    “不過,有3個人很得皇上的賞識,不必再占用這兩個師長名額,皇上另有重用。第1是左季高,已經出任暫編師師長。第2是彭雪琴,第3是楊厚庵。”


    彭雪琴即為彭玉麟,楊厚庵即為楊載福,並列為湘軍水師統帥。兩人律己甚嚴,文武雙全,是不可多得的水師人才。


    楊烜打算讓他們繼續從事水師老本行,1個到海軍6戰隊任職,另1個到海軍內江艦隊任職。


    曾國藩冷笑1下,歎道:“楊烜不愧為名主,識人最明。左季高、彭雪琴、楊厚庵是湘軍中最有才幹、修養最高的帥才,都被楊烜留作私用了。”


    黃冕則笑道:“滌生此言差矣。皇上對滌生亦很讚賞,認為滌生絕對稱得上是滿清大臣中的翹楚。這個步兵師師長之職,由滌生擔任,最是合適不過。”


    曾國藩即使不死,也恥於擔任革命軍的大將。他毫無遲疑地反駁道:“我死矣,還做什麽師長。這個步兵師長之職,就讓沅弟做吧。至於湖南守備師之職,不妨讓霞仙來做。”


    霞仙即為劉蓉,是曾國藩最重要的幕僚之1。不久前,他因弟弟戰死,辭別迴鄉料理喪事。


    論才幹,劉蓉足以擔任湖南守備師師長。但他1直在曾國藩身邊佐幕,缺少帶兵經曆,並不適合出任守備師師長。


    曾國藩此舉,主要還是出於私心。劉蓉是他最重要的幕僚之1,曾國藩離不開他,1直不讓他獨當1麵。因此,劉蓉也就沒建立什麽功勞,官職地位也升不上去。


    同樣的,曾國藩讓曾國荃擔任步兵師長,把他的地位硬生生拔高到與左宗棠相同的地位,用意再明顯不過。


    不過,這些都是小節。隻要曾國藩肯投降,楊烜就能接受曾國藩的條件,越級重用曾國荃、劉蓉。革命軍就能以最小的成本,收編整個湘軍,占領整個兩湖,進而統1長江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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