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撚軍的行軍路線來看,不難判斷出張樂行要歸降革命軍。此事非同小可,勝保不敢怠慢,袁甲三亦深知其中的利害,開始使出渾身解數,派兵急攻撚軍。


    張樂行在鳳陽打了一仗,先勝後敗,急向步一師求救。楊田正想找機會滅掉勝保,得信後親自出兵,帶領三幹騎兵,前去接應張樂行,雙方約定在定遠會師。


    大軍從滁州出發,第三天就到達了定遠,在定遠遇到了張樂行的信使賴文光。


    賴文光見到楊田,匆匆行禮,說道:


    “清軍探知撚軍要歸降革命軍,大為恐慌。勝保帶兵在前堵截,袁甲三在後追擊,把張樂行包圍在了一個名叫黃泥鋪的地方。


    “此次撚軍來歸,張樂行誠心歸降。為此,他殺了不肯歸降的藍旗主劉永敬。此番師長若能救出援軍,一定能得到撚軍的擁護,進而順利收編撚軍。”


    楊田略一思索,說道:“我正要找勝保決戰,他卻自己找上門了。你先寫封親筆信,找個可靠的信使迴去。就說請張樂行放心,我親自帶兵來救他,非打敗勝保不可。”


    賴文光大喜,匆匆寫下一封書信,交與信使飛馬馳去。


    趁著休息吃飯的空當,賴文光把前線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


    原來,撚軍向來以騎兵見長。但實際上,撚軍騎兵雖多,卻仍未達到一人一馬的比例。這次從雉河集突圍,很多家眷也跟著出來,拖累了部隊,導致撚軍被圍在黃泥鋪。


    勝保、袁甲三都傾巢而出,帶上了全部兵馬。勝保的軍隊以吉林馬隊為精銳,另有陝甘、安徽、河南、山東等省的綠營。袁甲三的軍隊皆為團練,但久經戰陣,亦不容小覷。


    至於苗沛霖,則陽奉陰違,派出小部兵馬追隨勝保作戰,派出大部兵馬來到雉河集、順河集等地,逼迫留在當地的撚子歸順苗家軍。


    賴文光說:“清軍人多勢眾,把撚軍圍在黃泥鋪。張樂行不忍拋棄撚軍家眷,所以暫時留在了黃泥鋪,向師長請兵。勝保誌在才疏,所部兵馬雖眾,卻不足為道。師長一去,一定能夠大敗勝保。”


    楊田問道:“聽說胡以晄在皖北時,對勝保十分輕視,稱他為‘敗保’、‘勝小孩’。此公到底如何?”


    勝保為人驕狂,但很得鹹豐的信任。八旗將領在戰場上表現不佳,少數傑出者如塔齊布、多隆阿,實際上都是湘軍的軍官,所部兵馬使用湘軍編製,花的是湘軍的軍餉。


    唯有僧格林沁和勝保,被鹹豐倚為長城,負責在長江以北指揮打仗。勝保的名聲雖然不佳,但也確實打過一些勝仗,也具備獨當一麵的能力。


    相比江南江北大營的和春、托明阿、德興阿等滿族將帥,勝保明顯更勝一籌。


    賴文光在皖北呆過,對勝保的了解更為深入。他說:


    “勝保此人,考中過舉人,當過翰林,為人機智,眼光獨到。他做翰林時,就曾犯顏直諫,要求鹹豐重視廣西軍事,參劾當時的大學士塞尚阿。


    “太平軍起義後,他便棄文從武,先是在山東對戰太平軍北伐軍,繼而平定山東民變。再往後,則升任欽差大臣,督辦皖北軍務。


    “此公最崇拜兩個人,一個是關羽。為此,他在背上文了‘精忠報國’四個大字。另一個則是年羹堯。不過,他沒學到年大將軍的本事,卻把年大將軍的架子學得通透。


    “譬如,在飲食上,勝保極為講究。每次開飯,每樣菜都要準備兩盤,一盤自己吃,一盤送給文案。這學的是滿清皇帝的賜食製度。


    “有一次,勝保行軍,中午吃韭黃炒蛋,相當滿意。下午急行軍,到傍晚開席,仍要吃韭黃。因為急行軍,韭黃已被廚子丟掉了。


    “勝保聞訊大怒,當場斬殺主管的廚子。其餘三十多個廚子,嚇得戰戰兢兢。勝保卻麵不改色,說希望次日早上吃到韭黃。


    “當夜,廚子騎馬來迴一兩百裏,弄到了韭黃,勝保才算滿意。”


    楊田冷笑一下,說道:“就這副德行,勝保還能成為滿清的欽差大臣?鹹豐如此昏聵,前線大員如此淩虐百姓,滿清不亡還有天理嗎?


    “勝保驕橫,一定疏於防備,淩虐部屬,軍心一定不附。我們此番到黃泥鋪,要優先打擊勝保的吉林馬隊。吉林馬隊一敗,綠營必將崩潰。”


    賴文光猶豫了一下,問道:“要不要讓張樂行再堅持幾天,等步一師的步後團上來,再發起全麵進攻?這樣一來,有望全殲清軍。”


    楊田好戰,略一思索,答道:“沒這個必要。張樂行正盼著我們派兵救援,去得晚了,會讓撚軍產生疑心,去得早了,足能顯出我們收編撚軍的誠意。


    “況且,不久之後,我們還要進攻廬州。廬州是滿清在安徽的臨時省會,勝保不敢不救。那時,咱們圍城打援,一定可以全殲勝保。”


    次日上午,楊田率軍抵達黃泥鋪。勝保倒也不慫,已經提前擺出了陣形,把吉林馬隊布置在一道山岡上,居高臨下迎戰革命軍。


    一員滿洲騎兵手持白旗,朝革命軍疾馳而來。來到革命軍陣前,那人曲身行禮,說道:


    “我奉大帥之令,特向貴軍傳信。大帥說,貴軍全靠火器製勝,若論馬上功夫,恐非八旗對手。此番交戰,我軍想與貴軍切磋一下馬上功夫。”


    一旁的騎兵團長岑奇虎,頗為所動,卻被楊田製止。楊田大笑,說道:“今日是打仗,打得是生死,不是比賽馬上功夫。迴去告訴克齋,讓他好好準備,痛痛快快地與我決戰。”


    勝保字克齋,中過舉人,入過翰林,肚裏頗有墨水,故想出了這個主意。


    使者向楊田行禮,悻悻而去。


    步一師騎兵團長岑奇虎,原是廣西土司,後來歸順革命軍,積功至團長,為人豪邁勇敢。等使者一走,他就解釋道:


    “師長,我們騎兵團與八旗馬隊比馬上功夫,也一定能贏得了他們。那樣的話,會讓勝保輸得心服口服,也會瓦解清軍的軍心士氣。”


    楊田笑笑,說道:“打仗不可意氣之爭,勝保則不可小覷。你看,他把騎兵擺在山崗上,居高臨下俯衝,本身就具有優勢。


    “八旗比綠營還要依賴火器,勝保在山東帶過兵,又得鹹豐的信任,一定從山東弄到了不少洋鐵炮。他能在黃泥鋪圍住撚軍,少不了炮兵。我猜山崗之後,一定埋伏了清軍的火炮。”


    岑奇虎取過望遠鏡,看到八旗騎兵多攜帶洋槍,始知楊田所料不錯,說道:“師長見教得是。”


    於是,楊田下令迫擊炮連開炮,發起炮火準備。革命軍騎兵團沒有裝備重火炮,隻編製有一個迫擊炮連,以方便攜帶,適應騎兵快速機動的特點。


    革命軍率先開炮,清軍也從陣後推出了火炮,與革命軍對射。雙方的火力勢均力敵,相比之下,清軍火炮更多,略占上風。


    若論輕武器射擊,清軍就大大不如革命軍了。革命軍的騎兵已經開始裝備1855式馬槍了。這種馬槍是在1854-1式步槍的基礎上改進而來的,槍管更短,重量更輕,方便攜帶。


    這實際上就是卡賓槍,重量、射程介於步槍和手槍之間,適合騎兵使用。


    楊田見革命軍在炮火上不占優勢,便下令騎兵出擊。第一波兩幹名騎兵,在迫擊炮的掩護下率先衝向敵軍。盡管仰攻不利,盡管敵軍的炮彈不時在騎兵中間爆炸,革命軍還是勇敢地衝了上去。


    清軍的火炮,還得對付革命軍的迫擊炮,也不足以大量殺傷革命軍騎兵。勝保見狀,隻得指揮吉林馬隊向下衝鋒。


    兩軍近戰,清軍騎兵的裝備、組織、馬上射擊能力都不如革命軍的騎兵。交戰不過半小時,戰場勝負已分。


    清軍空占地形優勢,卻被革命軍打得大敗。勝保見狀,也顧不得體麵了,在親兵的護衛下慌忙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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