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仙府南下,沿著暹羅灣向正南方航行,就能到達檳榔嶼。這裏屬於英國海峽殖民地,是英國人的地盤。


    因此,胡雪岩乘坐“靖波”號下南洋時,並未在檳榔嶼停留,而是直接折向東南,來到婆羅洲。


    檳榔嶼與婆羅洲原本都是荷蘭人的地盤。英國崛起後,積極開拓海外殖民地,在南洋與荷蘭人爆發衝突。荷蘭人見勢不對,幹脆與英國人媾和,主動把檳榔嶼等地盤讓給了英國。


    此時的南洋,大多已被歐洲殖民者瓜分殆盡。英國搶占了馬六甲、檳榔嶼、下緬甸等地理位置優越的地方。荷蘭、西班牙、葡萄牙等老牌殖民主義國家,則蜷縮在婆羅洲、爪哇、呂宋、美拉尼西亞、蘇拉威西、蘇門答臘等島嶼上。


    中華帝國經營南洋,采取的是先弱後強的策略,優先在婆羅洲、爪哇、呂宋、蘇門答臘等島嶼上部署同盟會,組織領導當地華人。


    華人南洋同盟總會,就設置在西婆羅洲坤甸城。“靖波”號裝載著一船貨物,駛抵坤甸港。胡雪岩手持浙江省委、廣東商會的介紹信,直接前去拜訪同盟總會會長吳如孝。


    吳如孝也是革命軍元老,與浙江省委主任王征都是同袍。既有王征的介紹信,吳如孝對胡雪岩之行非常重視,親自接見了胡雪岩。


    寒暄過後,眾人分賓主坐下,吳如孝首先向胡雪岩介紹了華人同盟會的情況。


    華人同盟會看似是華人自治團體,實則已經具備政權的雛形。總會設在坤甸,在婆羅洲、呂宋、爪哇、新加坡、檳榔嶼等地設有分會。


    各分會接受總會的領導,猶如上下級關係。吳如孝為總會會長,兼任總會董事會董事長。董事會是同盟會的決策機構、最高權力機構,通常由會長兼任董事長。


    總會機構最為完善,職能最為健全,編有一支八百人的常備軍,稱之為義勇軍。軍隊之外,還有法院、監獄、警察、稅務、工商、郵政、民政、財政等部門。


    各分會參照總會設置機構。但受製於歐洲殖民當局、分會本身財力、當地土著等各項因素製約,各分會參差不齊。


    總體上,英國殖民地的華人同盟會較弱,荷蘭、西班牙殖民地的華人同盟會較強。


    胡雪岩歎道:“坤甸城華人如織,工商發達,房屋、語言、文字、衣服皆如國內。胡某人第一次來南洋,雖然地處異國他鄉,卻仿佛迴到了家鄉。吳會長在南洋建成這麽一座異域中華,居功甚偉。”


    吳如孝笑笑,說道:“胡先生客氣了。我當年被滿清狗官囚禁,備受屈辱,蒙得皇上出手相救,才撿迴一條性命。


    “皇上不以我微賤,對我委以重任。我受皇上委派,又得到帝國的大力支持,理應努力建設同盟會,把南洋經營成帝國的勢力範圍。”


    吳如孝的故事也很傳奇。他早年出身於十三行裏的會計,十三行沒落後,吳如孝改為經營。因生意失敗,欠下一屁股債,他被粵海關的官吏抓了起來。楊烜碰巧路過,救下了吳如孝,對他大加重用。


    胡雪岩聽說過吳如孝的故事。他也接觸過不少帝國官員,發現他們對皇帝都很崇敬。


    從吳如孝的身上,胡雪岩也意識到:皇帝駕馭臣下,靠的不僅僅是馭臣之術,還有出生入死的真情。


    他說:“會長,我剛從交趾、河仙一路走過來,了解兩條新聞。第一,步二師深入柬埔寨作戰,即將占領柬埔寨全境。而老撾,聽說已向帝國上了降表。


    “第二,據可靠消息,帝國計劃在柬埔寨、老撾設置行省。這樣一來,帝國勢力將延展到暹羅灣,與南洋越來越近了。”


    吳如孝對此很感興趣,詳細詢問一番,之後陷入了沉思。


    胡雪岩見狀,不好打攪吳如孝,便抬頭端詳起同盟總會的大廳。


    這裏原本是蘭芳公司的大廳。同盟會崛起後,得到帝國的鼎力支持。華人在婆羅洲的各大公司,亦紛紛參加同盟會,成為董事會的董事。


    蘭芳公司規模最大,工人最多,但領導層意誌不堅。同盟會便在蘭芳公司設置總部,逐漸架空了蘭芳公司。


    如今的同盟會大廳裏,芳伯的供像已經撤走。取而代之的,則是楊烜的畫像。畫像兩旁,掛著兩幅大字,是楊烜常說的一句話:“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必成”。


    大廳門口,則站著兩名衛兵,一個手持1852式步槍,一個手持一支紅纓槍。胡雪岩眼睛尖,看出衛兵的步槍仍為老式步槍。他想,同盟會的步槍,也許就是革命軍淘汰下來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吳如孝發話了:“帝國在中南半島,似乎有些激進了。不過,中南半島歸入帝國,對我們華人同盟會來說,是一件利大於弊的事。”


    胡雪岩附和道:“我在交趾時,親眼見到當地土著非常擁護帝國。河仙府的高棉人、馬來人、暹羅人,亦歡迎帝國控製中南半島。


    “我想,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是一樣的。不管是誰做皇帝,隻要施政得當,時刻為老百姓著想,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擁護。”


    吳如孝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帝國普及教育,為民謀利,老百姓對帝國認同感很強,對皇帝也很擁戴。”


    談到“靖波號”此行,吳如孝說道:“聽說胡先生的商船非常龐大,帶來了許多貨物,價格公道,為南洋華人所急需,亦為我同盟會所急需。


    “我代表同盟會,對胡先生深表感謝。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胡先生盡管開口。”


    胡雪岩趁機說道:“胡某不才,看中了橡膠生意,想投資一個橡膠種植園。我是浙江人,生意主陣地都在浙江。因此,我想派一個得力幹將,在婆羅洲開辦種植園。


    “還請吳會長通融照顧,幫胡某物色經理、工人。若要劃定種植園,與土人發生糾紛,想請吳會長從旁襄助。”


    吳如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幫助胡先生,就是幫助我們自己。婆羅洲以前沒什麽產業,蘭芳公司也好,十三溝公司也好,都靠采挖金礦謀生。


    “胡先生在婆羅洲投資橡膠種植園,可以安置華人移民,亦可以壯大同盟會的聲勢。這是互利共贏的事,這個忙我一定幫。”


    胡雪岩又想起開采石油的事,問道:“吳會長聽說過石油嗎?”


    吳如孝頗感意外,隨即坦誠地說道:“聽說過。蘇門答臘島和爪哇島就有石油,常從地下自動冒出地麵。這兩地都是荷蘭人的地盤。怎麽,胡先生對石油感興趣?”


    胡雪岩謹慎地說道:“不錯。我聽說石油日後必將大行於天下。但我想,石油產自地下,開采不易。就算開采出來,還要冶煉,還要遠洋運輸。成本巨大,諸多不便,所以我雖想投資石油,卻有力不從心之感。”


    吳如孝眼前一亮,說道:“胡先生既有浙江省委和廣東商會的介紹信,足見胡先生才識之高、見識之廣。實不相瞞,我亦得到了上麵的指示,要我留意南洋的石油,下大力氣經營爪哇和蘇門答臘。


    “石油投資巨大,這確實不假。但它日後必將大行於天下,又得到了皇上的垂青,想必利潤極高。帝國正在推行第一個五年計劃,敝人主持同盟會,亦製定了第一個五年計劃。


    “在同盟會第一個五年計劃裏,我打算成立一家石油公司,致力於在南洋發現油田,開采石油。此事由我親自推動,已經開始籌集資金,招募人才。我勸胡先生投資石油,我可以給予方便。”


    胡雪岩心想,吳如孝所說的指示,想必出自皇帝本人。皇帝一向料事如神,廟算無遺。他押注石油,一定有他的道理。


    (實際上,南洋亦盛產石油。南海油氣田自不必說,越南、緬甸、印尼等國石油儲量都很豐富。特別是印尼的爪哇島和蘇門答臘島,石油開采容易,品質很高。


    (二戰時,日軍不惜與英美開戰,也要南下占領南洋,就是為了獲取南洋的石油資源。)


    雖說石油投資巨大,便在客觀上,也為胡雪岩這種富商提供了投資機遇。胡雪岩當即決定,響應帝國石油計劃,投資吳如孝的石油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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