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早會,楊烜乘馬車前去探望副總司令薛昊。年前,薛昊的病情就有惡化,帝國延請中外名醫,大量使得新藥,總算保住了他的性命。


    過完年,薛昊病情加劇,恐不久將告別人世。楊烜眷顧老臣,決定再見他最後一麵。


    重臣病危,皇帝親自臨視,這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恩典。但滿清以異族臨禦中國,演變出了許多匪夷所思的製度。譬如皇帝探視生病的大臣,就意味著這個大臣非死不可了。


    此例大概開端於乾隆年間。乾隆曾經非常寵信漢臣於敏中。這個於敏中是狀元出身,擔任領班軍機大臣,乃當時第一權臣。


    論文治,於敏中主持編纂《四庫全書》。論武功,他主持平定大小金川之亂。


    這麽一個文武雙全的權臣,卻因結交太監,晚年失節。康雍乾三個皇帝皆為雄主,執法特別苛刻,對大臣亦是翻臉不認人。


    漢臣結交太監,這對敏感的乾隆帝來說,絕對是不能容忍的。於是,於敏中失勢,和珅代之而起。


    乾隆四十四年,於敏中病重。乾隆帝帶著和珅,親往於敏中府中探望,暗示他自殺。


    於敏中裝糊塗,不願自殺。乾隆改派大臣前往於敏中府中哭喪,逼他自殺。沒想到,於敏中仍不願死,分辨說自己隻是向太監打探消息,窺視乾隆態度,罪不至死。


    (太監泄露了乾隆帝對奏折的指示,被乾隆帝鎖拿嚴辦。據太監供述,於敏中向他打聽乾隆帝對該奏折的態度。太監則請求於敏中幫忙打地產官司。)


    乾隆更狠,派人賜於敏中一床陀羅經被。於敏中看到陀羅經被,知道自己非死不可,乖乖自殺。


    (滿清王公大臣有薨沒者,皇帝一般都會賞賜陀羅經被。這種陀羅經被用白綾做過,刊金字番經於其上,死者家屬以得此經被為殊榮。)


    滿清以例治國。自此之後就形成了一種畸形的禮製,大臣病危,皇帝一般不去探望。一旦皇帝探望,大臣就算病不至死,也必須自覺自殺。


    中華帝國自然沒有這種製度。楊烜在年前已經探視過薛昊,還封他做了一個公爵。此番再次探視薛昊,實因薛昊已經病危,命懸一線。


    聽說皇帝親來探望,薛昊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是個舊派的人,注重禮儀,還想向皇帝行禮。但他身體實在吃不消,稍一動彈,便累得滿頭大汗。


    房間裏一股藥水的氣味。薛昊喘著粗氣,說道:“皇上,老臣不中用了,不能跟著你繼續打天下了。”


    楊烜淒然一笑,說道:“別這麽說。我也指望你病好之後,繼續幫我統帶革命軍呢。”


    薛昊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皇上,老臣沒這個福分了。這一關,我是闖不過去了。”


    他喘著粗氣,說話十分艱難。一旁的養子,名叫薛升坤,趕緊端來一劑鴉片酊。


    薛昊早年長期呆在天地會至臻堂,沒有妻兒。為了養老,他收養了一個機靈的會眾做養子,將他改名為薛升坤。


    鴉片酊是管製藥品,因為皇帝臨視,薛升坤特意申請了鴉片酊,方便薛昊迴話。薛昊服用過鴉片酊,身體舒服了不少。


    楊烜安慰他道:“副總司令,馬上就要立春了。春迴地暖,你的病情也會好轉。革命軍馬上就要與湘軍展開決戰了,我還想讓你坐鎮南京,幫我守好後方呢。”


    薛昊的臉上恢複了紅潤,仿佛迴光返照一樣,變得十分鎮定。他說:


    “皇上,臣原本是個天地會黨,跟著皇上打天下,才做到了副總司令,受封了公爵。臣感激不盡,隻恨自己沒有福分,不能再為皇上效力了。


    “這幾個月,臣臥病在床,也難得有了許多時間思考問題。臣有幾點拙見,想趁此機會,供皇上斟酌。”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是薛昊這樣的老臣。楊烜把椅子拉近病床,耐心聽薛昊論述。


    薛昊說:“這兩年,皇上建號稱帝,帝國也占領了許多新的省份。正如皇上所說,帝國工作重心,首先在於爭奪天下,統一中國。其次,便是發展工商業,提高老百姓生活水平。


    “臣長期主持軍隊後勤工作,對此深有感觸。革命軍裝備精良,官兵食品標準較高。在同等兵力規模下,革命軍後勤供應量是清軍的二至三倍,後勤壓力很大。


    “臣又聽說,洋人軍隊後勤比我軍還要豐厚。十幾年前,英國人發動鴉片戰爭,在香港招募腳夫,僅發給腳夫的軍服,就有兩套,其他的鞋襪藥品更是應有盡有。


    “現在軍隊作戰,後勤的重用日漸凸顯。皇上日後還要與洋人爭奪天下,對此應該早作籌劃。”


    楊烜說道:“你說得很對。有你主持後勤,軍隊可以安心打仗。黃濤在你手下長期擔任後勤部長我也不必操心後勤供應的事。依你看,誰可以接任副總司令?”


    軍隊的人事歸軍谘府管,而軍谘府隻對皇帝一人負責。放在平時,薛昊並不會輕易對人事發表意見。他現在危在旦夕,便直言道:


    “軍隊選人用人除了講究功勞和才能,還很講究論資排輩。臣以為,能接任副總司令的,隻有總參謀長馮可欽。”


    總參謀長是一個非常要緊的職位。一旦馮可欽升任副總司令,楊烜暫時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接任總參謀長。


    他斷然說道:“大戰在即,人事上不宜有大的變動。就讓馮可欽辛苦一點,以副總司令兼任總參謀長吧。”


    薛昊略一思索,建議道:“不如以此為定例,由副總司令兼任總參謀長。總司令部的工作,實際上是圍繞著總參謀部開展的。


    “而總政治部、總後勤部,在機構設置上與總參謀部平級。若總參謀長資曆不深、威望不夠,就不利於得到總政治部、總後勤部的鼎力配合。


    “建軍之初,政治部、後勤部可與參謀部平起平坐。但軍谘府拿去了政治部的人事、賞罰、監察等職能,國防部拿去了後勤部的預算、裝備、工程等職能。


    “政治部、後勤部的地位已經大大落後於參謀部。不如幹脆承認這一點,讓各級部隊副職兼任參謀長。”


    楊烜點點頭,說道:“副總司令老成謀國,就讓你說的辦吧。我還有一個想法,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見。”


    薛昊連忙謙辭,說道:“皇上,臣時日不多,一定知無不言。”


    楊烜說:“現在打仗拚的是後勤,後勤的基礎在於經濟,發展經濟是政府的事。我們以軍隊起家,軍隊在國家中地位很高,甚至經常淩駕於政府之上。


    “我想進一步提高政府的地位。具體來說,就是調整軍政委員會的人員配備。


    “軍隊這一塊,人員削減為兩人。一人為副總司令兼總參謀長,代表總司令部。另一人為軍谘大臣,代表軍谘府。陸海軍司令不再進入軍政委員會。


    “政府這一塊,人員增加至兩人。政務卿當然要加入軍政委員會。另一人,則為副政務卿。這個副政務卿,將兼任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專門負責發展經濟。”


    薛昊盤算片刻,說道:“這樣一人,軍隊有兩名代表,政府兩人,資政院一人。再加上皇上,軍政委員會一共六人,人員不多不少。”


    楊烜見他氣力不支,便想告辭,最後問道:“副總司令,你還有什麽未了的事情嗎?”


    薛昊不假思索,說道:“臣想請皇上早立世子,以定人心。”


    楊烜的兒子名叫楊蹈,已經三歲了。他還很小,楊烜並不打算這麽早就立下太子,便說道:


    “先賞他一個王位吧,立世子的事迴頭再說。對了,你的兒子薛升坤,你有什麽打算?”


    薛昊連忙示意,讓兒子向楊烜跪下,說道:“皇上,薛升坤一直跟著我在總司令部工作,熟悉軍隊後勤。他想到前線曆練曆練,賺一些軍功,還請皇上成全。”


    老臣托孤,薛升坤又行禮大禮,楊烜不便拒絕。不過,在前線指揮打仗和在後方供應後勤絕不相同。薛昊一死,薛升坤就會繼承他的爵位,公爵降低一等就是侯爵。


    他才二十多歲,沒什麽功勞,就襲封侯爵。往哪裏安置薛升坤,倒是一件需要斟酌的事。


    楊烜讓薛升坤起身,說道:“薛升坤,你父親作戰勇猛,為國鞠躬盡瘁。虎父無犬子,想必你也會是一員猛將。你先去近衛師報到,隨近衛師上戰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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