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班長王樹仁指揮炮兵設好炮位,裝彈,直瞄射擊榮光門。第一發打偏,打在了城牆上。


    天王府分為內外兩城,外城稱“太陽城”、內城稱“金龍城”。太陽城城牆磚石牢固,取材自滿城城牆。而滿城又是明朝初期時的皇城,以條石為基,輔以大磚、糯米灰槳,異常堅固。


    炮彈打不穿城牆。


    天京城牆堅固異常。近代抗日戰爭時,日寇的野戰炮也打不穿南京城牆。最後,日寇調來240毫米巨炮,才總算轟塌了南京城門。


    王樹仁改令炮手轟擊榮光門城門。城門為木製,絕對抵擋不住炮彈。


    很快的,火炮在城門上轟出一個大洞。蒙得恩早有準備,使用磚石將榮光門封死。但這種臨時堆砌的磚石根本就抵擋不住105mm榴彈炮。


    半個小時後,榴彈炮已經在榮光門城門處轟出一個缺口。


    北殿大將張子朋率領親軍,朝缺口一擁而上。


    蒙得恩亦不相讓,指揮女營將士拚命堵截北殿兵馬。


    北殿將士武器精良,久經戰陣。


    天王女兵士氣高漲,地利、人和,在城門下守株待兔,與北殿將士短兵相接。


    一時之間,北殿將士居然攻不進榮光門,雙方在榮光門下相持起來。


    突然,城頭上,女兵歡唿雀躍,互相大叫道:


    “天王駕臨啦!天王駕臨啦”


    這些廣西大腳婦女的丈夫、兒子都已戰死,她們無牽無掛,又受拜上帝會洗腦多時,作戰十分英勇。


    盡管武器落後,她們毫不退縮,打退了北殿精銳一次又一次衝鋒。關鍵時刻,洪秀全本人走上城頭,極大地激勵了女營將士。


    作為拜上帝會的宗教領袖,洪秀全沉湎於自己創造的神話體係中,不可自拔。


    此人性格自負、暴烈、好動、焦躁、猜忌,與理想中的開國之君形象相去甚遠。太平天國早期,楊秀清通過天父下凡,蕭朝貴通過天兄下凡,屢次就洪秀全的暴烈性格進行勸諫。


    根據太平天國官方文書《天父下凡詔書》記載,楊秀清就曾借天父下凡教訓洪秀全,要他學會平心靜氣,不要整天焦躁不安,妄行誅戮。


    甚至,楊秀清本人曾公開表示,自己雖為正軍師、東王九千歲,亦害怕性格暴烈的洪秀全突然下詔誅殺自己。


    西方傳教士曾進入天京,進距離與洪秀全接觸、交談。洪秀全堅信自己上過天堂,堅信拜上帝會才是基督教正統,堅信西方宗教都是異端。


    傳教士們對洪秀全的自負、神經質深感驚訝,斷言洪秀全患有精神疾病。


    譬如美國傳教士羅孝全。洪秀全早年曾前往廣州,找羅孝全受洗,學習基督教教義。羅孝全來到天京後,受到洪秀全接見,雙方卻誰也說服不了對方,不歡而散。


    羅孝全本對太平天國抱有好感,迴到上海後便大肆攻擊太平天國。他把拜上帝會看作是基督教異端,而洪秀全則無異於撒旦。


    但在太平天國,拜上帝會宗教儀式已經滲入到日常生活中。例如婚、喪、出征、臨戰動員、房屋奠基、吃飯、作禮拜、禱告、洗禮、講道理、紀念節等,都有一套嚴謹的宗教儀式。


    洪秀全還親自出麵,通過篡改聖經、“燈照麵”、“超升靈魂”、搗毀異教等方式,進一步強化全國軍民對拜上帝會的信仰、對洪秀全本人的偶像崇拜。


    弄到最後,連洪秀全本人都對拜上帝會深信不疑。他甚至修改華夏古代典籍,自稱“古往今來獨一真主”,把曆代帝王貶低為公、侯,把周文王、周王王貶為文狂、武狂。


    這樣一個暴烈、自負的洪秀全,這樣一個上帝次子、耶穌之弟,竟被韋昌輝這個無恥小人率兵包圍。


    洪秀全暴怒不已,不顧手下阻攔,親自來到天王府城樓。


    果然,拜上帝會的宗教洗腦還是有用的。洪秀全一來,女營將士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女兵們奮不顧身,在榮光門下殺退北殿將士。不少女兵竟從榮光門缺口處衝了出來,反攻北殿叛軍。叛軍使用火槍、刀矛反殺女兵,女兵們亦源源不斷地從缺口處冒了出來。


    拜上帝會宣揚,戰死沙場者會升入天堂,反草變妖者會降入地獄。這些女兵都是廣西人,又是烈士遺孀,人人以戰死為榮,毫不懼死。


    炮兵班長、情報局特工王樹仁看得都驚呆了!


    韋昌輝不顧榮光門處還有北殿將士,慌忙下令王樹仁繼續開炮,總算擋住了女軍的攻勢。


    洪秀全站在城樓上,衝叛軍大聲喊道:


    “朕乃上帝次子、耶穌之弟,你們這些人膽大包天,反草變妖,不怕死後墜入地獄嗎?朕念及你們都被北奸挾持,並不追究你們的罪名。


    “朕已各地天軍下詔,令他們迴京勤王。很快地,特別各地天軍就會趕到天京,誅殺北奸。你們若能掉轉槍頭,轉而討伐北奸,朕不僅不怪罪你們,還要大大地獎賞你們。


    “誰能誅殺北奸,朕賞他千金,封他為靖天侯!”


    洪秀全的聲音自然傳不到王樹仁那裏,卻能傳到榮光門處的叛軍那裏。


    洪秀全一向深居天王府,從不輕易露麵,刻意維持他的神秘形象。麵對叛軍、大炮,洪秀全毫不畏懼,一身明黃色冠服,在城樓上迎風飄揚,使他的形象更加偉岸。


    他雖手無寸鐵,卻勝似千軍萬馬,才一露麵,就激勵得女兵視死如歸,甫一講話,又極大地瓦解了叛軍的意誌。


    叛軍本就士氣低落,人心渙散,看到洪秀全本尊後,更加驚懼不已。榮光門下的叛軍首先潰敗,放棄抵抗向後逃去。緊接著,後隊叛軍陣腳動搖,亦丟下武器潰逃。


    轉眼之間,叛軍隻剩三百多人,其餘一千多人都逃得一幹二淨。


    剩餘三百多個叛軍都是韋昌輝的親信,尚能靠得住。但指望他們進攻天王府,麵對兩千多個視死如歸的廣西婦女,顯然是行不通的。


    韋昌輝心亂如麻,正要帶兵撤退。卻聽炮兵班長王樹仁說道:


    “北王,咱們千萬不能撤退。一撤退,就兵敗如山倒,再也沒有挽迴的餘地了。如今,咱們現在人雖少,卻都是洋槍、洋炮,裝備精良,忠於北王。


    “隻要衝進了榮光門,咱們就能力挽狂瀾,挾天子以令諸侯。請北王給我一百人馬,我帶頭衝鋒。讓天王府的人看看,到底是洋槍洋炮厲害,還是血肉之軀厲害。”


    韋昌輝一咬牙,說道:“老秦是革命軍的人,尚且如此奮勇。咱們北殿已被洪秀全逼到了懸崖邊上,再不衝鋒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兄弟們,衝吧!要反就反他一個天翻地覆!”


    為了鼓舞士氣,韋昌輝親自督率剩餘三百人馬,在炮火掩護下繼續進攻榮光門。


    榴彈炮陣地位於榮光門外四百米處。王樹仁亦帶了一個神槍手,跟在叛軍背後,準備伺機狙殺洪秀全。


    洪秀全威風凜凜地站在榮光門一側的城頭上,以避炮火。城樓上的槍炮極為密集,叛軍不時倒下。


    女兵趁著炮火間隙,不斷從天王府內湧出,與叛軍短兵相接。


    叛軍雖然槍炮精良,竟然絲毫占不了上風。


    兩軍注意力都在榮光門處。趁大家不注意,王樹仁帶著神槍手躲到一處牌坊後,距洪秀全站立的位置僅有一百多米。


    兩人趴下,緊張地支好步槍。王樹仁拿起望遠鏡,屏住唿吸,小心地估算著距離、風向。


    望遠鏡裏,洪秀全仍在一臉怒氣地看著榮光門處的叛軍。他絲毫沒有意識,此刻自己正處在極度危險中。


    狙擊手使用一支特製的狙擊步槍。此時的英國,已經發明、生產出了高精度狙擊步槍—魏渥斯步槍。這種步槍配有一個三倍望遠鏡,造價昂貴。


    怡和公司亦發明了狙擊步槍,代號為1854式狙擊步槍,在革命軍中少量配發。


    王樹仁向一旁的狙擊手輕聲說道:“距離120米,無風,準備好就射擊。”


    一旁的狙擊手冷靜地調整射擊標尺,瞄準,扣動扳機。“砰”的一聲,狙擊槍爆發出強烈的槍聲。


    片刻之後,洪秀全應聲而倒。


    城頭上的女兵這才注意到王樹仁兩人,瘋狂向兩人射擊。


    王樹仁帶上狙擊手,會合炮陣地上剩餘幾個革命軍戰士,拚命向情報站方向逃去。


    沒多久,榮光門處的女兵哭聲震天,拚命向北殿叛軍衝擊。


    韋昌輝抵擋不住,隻得倉促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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