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西鄉隆盛邀請,唐約翰也要到薩摩藩走一趟,逼迫薩摩藩承認琉球國的獨立。馬休.佩裏也想借助唐約翰的艦隊,再次向日本炫耀武力。


    1853年,馬休.佩裏第一次來到日本,帶來四艘蒸汽戰艦。為恫嚇日本,這些龐大的戰艦都被塗成黑色。此為日本曆史上的大名鼎鼎的“黑船事件”。


    德川幕府不敢與美國開戰,拖延時間。當時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藉口要得到天皇的批準方可接受條約,並約定下一年給予答複。


    1854年,馬休.佩裏第二次來到日本。這一次,他帶來了七艘蒸汽戰艦。德川幕府無奈,隻得與佩裏簽訂《神奈川條約》,這也是日本與西方列強的第一個不平等條約。


    原條約正文有一份漢字版本,全名為《日本國米利堅合眾國和親條約》,日本人稱之為《日米和親條約》。


    《神奈川條約》主要有兩項內容:日本必須開放下田與函館兩個港口與美國通商;保證遇難船隻的美國船員得到安全保障。


    按照慣例,兩國在《神奈川條約》之外,還要再簽訂一件附約,就具體如何實施《神奈川條約》做出明確規定。


    馬休.佩裏正在下田與幕府談判簽訂附約時,得到了唐約翰在琉球冊封琉球王的消息,便撂下狠話,率船來到琉球。


    現在,琉球事務已結,佩裏也正好返迴日本,與唐約翰聯手,各取所需,向德川幕府、薩摩藩施壓。


    第一站,自然是先到薩摩藩。琉球離薩摩藩很近,隻有一千多公裏的路程。蒸汽戰艦晝夜不息,隻用兩天時間就能走完這一千多公裏的海路。


    中美兩國艦隊編為兩個梯隊,美國東印度艦隊在前,中國南洋艦隊在後,共有十一艘戰艦。到達薩摩藩所在的鹿兒島後,立馬引起了日本武士的恐慌。


    先期返迴鹿兒島的西鄉隆盛,立即向藩主島津齊彬請命,願意戴罪立功,與敵人展開交涉。


    原來,西鄉隆盛從琉球返迴鹿兒島後,受到薩摩武士的指責,認為他對敵示弱,有失薩摩藩的尊嚴。西鄉隆盛明知不能與外國開戰,卻也要將功補過,在與敵交涉時改以強硬態度,為薩摩藩挽迴些許麵子。


    島津齊彬是個雄主,召開心腹商議,最後做出決定,派大久保利通主持對敵交涉,令西鄉隆盛負責軍事,加強鹿兒島的防禦。


    大久保利通與西鄉隆盛一樣,都出身於薩摩藩下級武士“城下士”階層。在幕府時代,武士等級森嚴,下級武士很難出人頭地。


    島津齊彬不拘一格,唯才是舉,重用大久保利通和西鄉隆盛等下級武士。大久保和西鄉等人也對他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曆史上,薩摩藩的大久保利通、西鄉隆盛和長州藩的木戶孝允,被譽為“維新三傑”,是推動日本明治維新的關鍵人物。


    西鄉隆盛更為感性,擅長軍事。大久保利通則理性到近乎冷酷,擅長內政和外交。


    他被後人譽為日本明治維新的第一政治家,號稱“東洋的俾斯麥”。為了改革,大久保利通翻雲覆雨,鐵血無情,不論敵友,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隻能灰飛煙滅。


    最後,冷血無情的大久保利通被民權誌士刺殺身亡。但不可否認的是,大久保也成就了明治維新的成功。


    卻說大久保利通在一隊日本武士的護衛下,來到鹿兒島碼頭。不多時,唐約翰和馬休.佩裏,也在各自衛隊的保護下,乘坐舢板船下了碼頭。


    大久保利通按照西式禮節,向唐約翰與馬休.佩裏鞠躬行禮。之後寒暄數句,便一起來到一處荷蘭人開的商館內,展開談判。


    日本德川幕府長期閉關鎖國,禁止各藩與外國接觸。唯獨有個例外,允許荷蘭人在長崎藩的出島設立商館。這與清朝在廣州開設十三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在此基礎上,日本發展出了蘭學。島津齊彬的祖父島津重豪便嗜好蘭學,被時人戲稱為“嗜蘭大名”。


    佩裏叩國後,本就對幕府不甚恭敬的薩摩藩,也在薩摩偷偷開設了荷蘭商館。日本人習慣偷梁換柱,這處荷蘭商館仍用的是日本商人的名義,實際上由荷蘭人主事。


    薩摩藩裏本就有會英語的翻譯。但大久保利通為了壯膽,找了個荷蘭人陪坐,為他補充翻譯。


    談判一開始,唐約翰拿出一份《中琉友好條約》,呈給大久保利通過目。


    這是一份宗主國與藩屬國之間的條約,明確規定琉球“一國一屬”,不得再向日本朝貢,更不能再受薩摩藩的控製。琉球國的外交,由中國代辦,各國與琉球開展商貿往來,遵照中國法律和商業習慣。


    大久保利通看完之後,倒吸一口涼氣。若按《條約》所說,薩摩藩將從此失去對琉球的控製,也將失去琉球的貿易收入。


    這對農業貧瘠、倚重琉球貿易的薩摩藩來說,無異於一個沉重的打擊。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馬休.佩裏也拿出了一份文件,正是《神奈川條約》的謄本,要求薩摩藩妥為遵行。


    這份條約由幕府代表日本與美國締結,薩摩藩作為江戶幕府“三百藩”之一,自然也要遵守條約。


    刹那之間,大久保利通感覺天旋地轉,內心產生一種就要亡國的悲哀。


    他少年得誌,任強好勇,在薩摩藩內可以橫著走。藩主信任他,俸祿在他之上的老臣見到他也得感歎“後生可畏”。可麵對眼前這兩個“夷人”,大久保竟然毫無應對之策。


    思考良久,大久保才對唐約翰說道:“薩摩藩在琉球有著長久而深刻的利益往來。如果貿然切斷,不禁薩摩藩難以接受,亦有害於琉球的穩定。


    “因此,我們願意承認薩摩藩獨屬中國。但薩摩藩與琉球之間的緊密商業關係,應當繼續維持下去。希望唐先生鄭重考慮我的意見。”


    在大久保看來,自己已經讓步很多,也客氣許多了。卻聽唐約翰冷冷地說道:


    “薩摩藩隻是日本一地方政府,無法置喙外交事務。按照國際公法,中國不以薩摩藩為談判對手。不久之後,我會與德川幕府談判。


    “我有著非常強烈的自信,相信德川幕府會承認琉球獨屬中國。今天之所以會見大久保先生,純粹出於外交禮貌,以及對藩主島津齊彬的尊敬。”


    按照日本武士的文化,武士被羞辱成這樣,可以當場向夷人發難,刺殺夷人了。但夷人火槍精利,非薩摩武士所能敵。弄不好,還會招來滅國之災。


    或者,大久保可以憤而離席,因為不能完成任務,向藩主剖腹謝罪。


    但大久保非同常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卻故作鎮定,以向藩主報告為名,離開了荷蘭商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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