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了許多困難,新寧公司槍炮廠總算發明出了可靠的樣槍樣炮。


    為此,槍炮廠廠長周鋒特意從廣西新寧州來到廣東廣州。一來,他要向楊烜賀喜,在越王府展示樣槍樣炮。二來,他要過來商議轉讓技術的事。


    所謂轉讓技術,是指新寧公司向怡和公司轉讓技術。怡和公司即為原廣州伍家怡和行,改組為怡和公司後,立誌成為一家綜合性的工業製造公司。


    但怡和行原本隻是一家從事壟斷貿易的商行,徒有雄厚的資本,並不掌握技術。改組為怡和公司後,它將轉而從事工業生產。新寧公司槍炮廠的技術,正是怡和公司所急需的。


    得知周鋒來了,楊烜格外高興。


    兩年前,周鋒年紀輕輕,卻染上了很重的鴉片癮。當時,黑旗軍剛剛成軍,正在裁撤老弱。周鋒本在裁撤之列,因他出身於火炮世家,頗有鑄炮之才。楊烜法外開恩,收留了周鋒。


    而周鋒也甚為爭氣,戒掉了煙癮,成為黑旗軍裏最年輕的槍炮專家。兩年下來,他已成為新寧公司槍炮廠廠長。


    一見麵,周鋒深深鞠了一躬,笑道:“越王,聽說您喜得貴子。我沒什麽好送的,帶來一批樣槍樣炮,向越王賀喜。”


    楊烜心裏一喜,覺得周鋒曆練得不得,說話辦事大有長進。他自己也急於見到槍炮廠發明的槍炮,便說道:


    “好小子,半年沒見,你果真發明了火槍火炮,搞出了許多花樣。黑旗軍有了自造的槍炮,如虎添翼,從此可以征伐天下了。”


    周鋒十分乖巧,說道:“隻要有越王在,黑旗軍就能團結如一,隨時可以征伐天下。”


    楊烜大笑,覺得周鋒孺子可教,興趣盎然地跟著周鋒來到王府內的近衛營。周鋒帶來的樣槍樣炮,此刻正擺放在近衛營內,等待接受楊烜的檢閱。


    路上,楊烜趁機問道:“周廠長,你簡明扼要地講一講,槍炮廠發明的槍炮有何特點?或者說,它們相比於我們購買的洋槍洋炮,有何優點?”


    這個問題,對周鋒來說,未免不是一種考察。如果他並不熟悉樣槍樣炮,必然會在迴答問題時露出馬腳。如果他思路不夠清晰,言辭不夠果決,也會給楊烜留下不好的印象,影響他日後的前程。


    所幸周鋒並不是這樣的人,他親手締造了槍炮廠,親自主持發明樣槍樣炮,對其中的內情極為熟悉,此刻便胸有成竹地說道:


    “第一,槍炮零件彼此通用。我們按照越王的指示,從洋人工程師那裏,引入了標準化和公差的概念,最大程度地做到零部件的通用。


    “這就省卻了許多麻煩,為部隊帶來了許多方便。譬如戰時,某支步槍出現故障,可以隨時使用備件、耗件進行更換,無需送到後方修理。


    “第二,使用機器切削槍管、炮管。槍管、炮管是火槍、火炮最重要的部件,對槍炮性能有著決定性的影響。為此,我們引進了西方技術、機器,在圓柱鋼坯上鑽取槍管、炮管。


    “第三,開發了與之配套的彈藥。子彈、炮彈采用金屬定裝彈,全金屬外殼,不管是裝彈,還是退彈殼,都變得極為方便,極大地提高了射速。


    “特別是開花彈,彈藥廠製造的木托錐形彈已經非常成熟,也發明出了金屬錐形彈,使用銅質藥筒。炮彈的威力、便攜、穩定、精度都將有極大的提高。


    “火藥方麵,則大膽采用了無煙火藥。無煙火藥威力是黑火藥的三倍有餘,燃燒之後不產生殘渣,不產生濃煙,對火炮射程提升極大。


    “第四,以簡單實用、質量可靠、經久耐用為設計理念。本次發明的樣槍樣炮,並不圖花裏胡哨,隻要求實用、可靠、便攜。


    “第五,引入流水線概念,分段生產槍炮。預計此舉將極大地提高槍炮生產效率。在此之前,槍炮廠必須改造現有機床,培訓熟練工人。


    “這將花費一段時間。我正是趁這段空隙,帶著樣槍樣炮來了趟廣州,請大元帥閱示。”


    周鋒思路清晰,簡明扼要,講解問題深入淺出,令楊烜深為滿意。他想得很遠,覺得周鋒年輕有為,日後或許可以把他提拔到更為重要的崗位上。


    畢竟,在近代史上,特別是在工業發展階段,很多國家都曾重用理工生、企業主。他們思維縝密、理性,有助於加速國家社會的發展。


    到了王府近衛營,上百個近衛官兵、王府官員,正聚在一起,好奇地圍觀著周鋒帶來的樣槍樣炮。一旁幾個槍炮廠的工程師,得意洋洋地向觀眾吹噓槍炮的威力。


    步槍這邊,槍炮廠製造出了兩支樣槍,均采用8mm內徑,使用無煙火藥、金屬定裝彈。


    楊烜認為,步槍設計當以結構簡單、可靠耐用、故障率低為主要目標,兼顧精度、威力。


    周鋒以此為目標,設計出了第一款樣槍,取名為1852式甲型步槍。但槍炮廠的工程師們,特別是洋人工程師們,認為這支步槍太過粗糙,私下設計了另一款步槍,取名為1852式乙型步槍。


    甲型步槍的優點是結構簡單,易於瞄準。但缺點也很明顯,為了提高精度,槍管偏長,重量偏重,看起來也很粗糙。


    乙型步槍的優點是精度高,威力大,槍管長度重量適中。為了讓乙型步槍勝出,工程師又設計了一種豎式彈倉,可裝6發子彈。


    有了彈倉,乙型步槍的射速大大提高,每分鍾可擊發二十發子彈。但它的缺點也很明顯,結構複雜,成本偏高,零部件偏多,故障率也偏高。


    槍炮廠極力主張選用乙型步槍,在場的黑旗軍官兵也更偏愛乙型步槍。


    不過,在楊烜看來,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適用的。華夏士兵文化水平低,工業基礎差,經費緊張,理應優先選用簡單實用的甲型步槍。


    空說無憑,楊烜決定現場試驗兩支步槍。一名槍炮廠的工程師負責打靶,在一百米外打一百發子彈,綜合考慮精度、射速、故障率,再決定選用哪支槍。


    答案很快揭曉。甲型步槍中靶七十三發,費時六分二十秒,出現故障一次。乙型步槍中靶八十四發,費時三分四十秒,出現故障三次。


    楊烜對甲型步槍很滿意,當場拍板要求選用甲型步槍,定名為1852式步槍。


    由於采用了金屬定裝彈、無煙火藥、拉栓等新技術,1852式步槍口徑雖然小於德萊賽步槍,但威力、精度卻遠勝之。


    楊烜十分高興,對周鋒等人說道:“我國工業基礎弱,百姓文化程度低。甲型步槍結構簡單,方便使用,顯然更適合我國國情。不過,乙型步槍的彈倉設計十分精巧,有利於提高射速。


    “因此,你們應該把乙型步槍的彈倉設計移植到甲型步槍上。這款新式步槍將成為一支劃時代的產品,你們作為發明者,也將留名青史。”


    周鋒連忙應允。


    接著,楊烜又參觀了一門75mm樣炮。這門樣炮威力極大,炮彈打出去,可以輕鬆轟塌磚木工事。但它有個很致命的缺點:炮膛磨損太嚴重!


    鋼鐵廠的煉鋼技術還不到家,煉出的鋼雜質偏高。楊烜湊過去仔細觀察炮身,發現炮身鋼材顏色較黑,顯然是含碳量過高。


    遵照楊烜指示,這種鋼材已經加入了錳元素,有利於保護鏜線,屬於合金鋼。幸好火炮裝藥有限,膛壓不高,對鋼材要求不是特別嚴格。


    滿清鑄炮是門玄學,全靠工匠經驗。鑄炮時除了焚香祈禱,避開女眷,還要向鐵水中加入藥材、符咒等。


    新寧公司所煉出來的炮管用鋼材,自然是按科學辦法煉出來。論其質量,大概比現代廣泛使用的45號鋼還要弱一些。45號鋼屬於中碳鋼,含碳量在0.4%以上,在現代廣泛用於製造普通鋼製器具。


    把45號鋼放在十九世紀中期,絕對是一種項黑科技。這種鋼材含碳量稍高,但含磷量已經大大減少,可以用來製造高強度炮管。


    周鋒介紹說,經過試驗,發現樣炮膛線磨損太嚴重。用時間久了,炮管內徑變粗,炮彈與炮膛貼合不緊密,造成氣密性不足、尾氣灼人等問題。


    暫時間,槍炮廠還難以解決這一問題。


    楊烜思考片刻,說道:“火炮內膛磨損問題,歸根結底是煉鋼問題,一時半會還難以解決。部隊急著用炮,咱們也隻能先將就著使用了。


    “這樣,你們生產炮彈時,生產一些口徑不同的炮彈。部隊打炮時,先打細口徑的炮彈,再打粗口徑的炮彈。你們看,可行嗎?”


    周鋒表示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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