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管亥策馬離開的背影,劉鑠長舒了口氣,旋即扭頭瞥向泰山郡守應邵,極其鄭重地揖了一揖,朗聲道:


    “多謝應兄提醒,否則即便咱們接收了百萬青州黃巾,隻怕想要徹底掌控他們,也沒有那麽容易,是鑠把問題想簡單了。”


    “呃......這個......”


    應邵實在是沒有想到,劉鑠竟然會因此感謝自己,似乎自己的確幫了他一個大忙,搞得他忽然有種做錯事情的感覺。


    可明明自己攪和了劉鑠收編青州黃巾的事情,按照常理,劉鑠應該憎恨自己才對,現在居然反過來感謝自己?


    神特麽!


    應邵隻覺得渾身難受,劉鑠的笑容像是化作一萬隻小螞蟻,在自己心頭咬來咬去,爬來爬去,難受得要死。


    當然!


    如果僅僅隻是劉鑠一人,還自罷了,最為要命的是,鮑信、陸幀等人紛紛點頭附和,七嘴八舌地感謝:


    “是啊,此番若不是有應兄在,咱們險些釀成大錯。”


    “這個意見太好了,黃巾渠帥必須死,否則後患無窮呐。”


    “反正現在有使君坐鎮,論打仗,他們不是對手,給他出個難題,倒也沒什麽。”


    “應兄思慮深遠,在下不如也。”


    “多虧了你啊!”


    “......”


    嗬嗬噠。


    應邵尷尬地恨不得拿腳趾頭摳出個三室一廳,無奈之下,隻能唇角微揚起個弧度,強顏歡笑,揖了一揖道:


    “哪裏!這是應某應該做的。”


    “不管怎樣,這個意見踢得很好!”


    劉鑠深吸口氣,極其鄭重地點頭示意,隨口解釋道:“若是等咱們吸納了青州黃巾以後,袁紹派人與之暗通款曲,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沒錯!”


    鮑信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屆時即便是咱們掌握了證據,鑒於他們在黃巾軍中的影響力,隻怕也不好下手。”


    “恩。”


    魯國相陸幀頷首點頭,輕聲道:“在下同樣有此隱憂,若非應兄及時提出來,隻怕現在已經釀成大禍。”


    “應兄!”


    陸幀扭頭瞥向應邵,頷首淡笑:“這迴你立功了。”


    劉鑠忍著笑,附和道:“沒錯,你的確立功了。”


    鮑信更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待會兒迴營,我要敬你三杯酒。”


    ......


    聽到眾人的誇讚,應邵整個人直接愣在原地,唇角的肌肉不受控製般的抽動了兩下。


    仔細想想,劉鑠所言不無道理,既然明白這是一個隱患,幹嘛非要站出來攪和呢?讓他繼續錯下去,豈不更好?


    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代替袁紹出頭,在劉鑠的帳下埋下隱患,一旦雙方真正撕破臉皮時,這枚棋子能起到的作用,隻怕比現在更大。


    尼瑪!


    前一秒還在為自己的神操作慶幸的應邵,這一刻當真恨不得大耳光子唿死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啊,自己怎麽淨幹這種蠢事!


    尤其當劉鑠麵帶微笑地望向自己時,應邵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彷佛被劉鑠左右大耳光子反複摩擦一樣。


    “走。”


    劉鑠把手一招,朗聲言道:“咱們迴營,仔細聊聊接下來的應對策略,不管怎樣,讓管亥、張饒等人舍棄性命,多少有些難度,或許咱們還有硬仗要打。”


    鮑信頷首點頭:“沒錯,至少咱們要把最壞的狀況,提前想到,這才叫掌控大局。”


    陸幀撚須言道:“理當如此。”


    ......


    *****


    黃巾大營。


    中軍,大帳。


    張饒背著手,皺著眉,正在帳中左右來迴踱步,不時抬眸望向帳簾,顯然是在等候管亥的消息,畢竟此事關係到百萬青州黃巾的性命。


    “渠帥莫急。”


    韓毅隻感覺眼珠子都快轉暈了,趕忙欠身拱手道:“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劉鑠絕不會輕易對管渠帥動手的。”


    “咱們即便連續數日作戰失利,但至少也有百萬之眾,一旦真正憤怒起來,必定是血流成河,橫屍遍野,劉鑠不會不動這個道理。”


    張饒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總是忍不住擔心:“唉,話雖如此,但管兄已離營許久,不過那點事情,豈能聊這麽久?”


    “我是擔心他出事情。”


    “這......”


    韓毅皺著眉,思忖良久,麵有惑色:“又能出什麽問題?”


    張饒長舒口氣,幹脆轉迴上首,緩緩落座:“也罷,著急是沒用的,隻能耐心等。”


    韓毅肯定地點點頭:“沒錯,的確如此,咱們靜候消息便是。”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帳外忽然響起悠悠一聲傳報:


    “報—!”


    張饒聽到聲音,騰得站起身來,舉目望向帳簾。


    韓毅等人的目光同樣急急轉向帳簾。


    但見......


    簾帳起,從帳外轉入渠帥管亥,步履緩慢,神色憂憂,明顯事情不順。


    雖然,張饒能從管亥的微表情中,感受到此行的不順,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主動開口詢問:


    “管兄,情況如何?”


    “這......”


    管亥欲言又止,似是有難言之隱。


    張饒毫不猶豫地道:“管兄,咱們是一體的,不管發生了何事,必須要一起承擔,有何事直言即可,不必如此猶疑。”


    滿帳將校紛紛點頭,七嘴八舌道:


    “沒錯,的確如此。”


    “說出來,大家一起扛。”


    “即便是假的,大不了咱們繼續作戰便是。”


    “沒錯,我軍足有百萬,何愁撕不開個口子。”


    “......”


    眼瞅著自家兄弟如此有擔當,管亥終於還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懼,深吸口氣,又緩緩唿出,鄭重言道:


    “張兄,劉鑠的確是新晉的兗州牧,而且勸降令也的確是真的。”


    “啊?”


    張饒瞪大了雙眼:“你是說......勸降令是真的?”


    管亥肯定地點點頭:“沒錯,是真的,而且劉鑠發了毒誓。”


    張饒大喜:“太好了,咱們弟兄終於有救了,沒想到,劉鑠此人的確是仁義之主。”


    韓毅更是興奮不已:“哈哈,看來傳言非虛,劉鑠的確仁義。”


    “有救了,終於有救了,不必再打仗了。”


    “是啊,咱們終於有救了。”


    “或許再也不必擔心吃不上飯了。”


    “哈哈哈哈!”


    ......


    ......


    ......


    驀地。


    張饒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麵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愁容,兩道濃眉緊緊擰在一起,好似麻花:


    “管兄,既然勸降令是真的,那你為何......會是如此表情?”


    刹那間,滿帳黃巾將校盡皆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管亥身上,彷佛期待著他的迴答。


    但是......


    管亥隻是以餘光掃過在場的黃巾將校,便能從他們的眼神中,感受到那種從天堂被打入地獄的失落感。


    因為自己的表現太過傷感,讓他們原本極致的開心,在瞬間化為了齏粉,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明顯是害怕變數的發生。


    “管兄,你......”


    “啊!”


    管亥飛快搖頭,強行擠出一抹淡笑:“沒什麽。”


    張饒明顯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但也似乎能明白管亥為何如此,當即大手一揮:“諸位,雖然勸降令是真的,但依舊要保密,某些事情,還有待於商榷。”


    眾將士齊齊拱手:“諾。”


    張饒長舒口氣:“既如此,爾等先行迴營,安撫各營將士的軍心,越是在這種時刻,就越是不能讓漢軍小瞧咱們。”


    “諾。”


    眾將士應聲承諾,旋即倒著離開大帳。


    待眾將士全部離開軍帳,張饒擺手斥退了帳中侍衛,這才開口問道:“管兄,現在帳中隻你我二人,有何話,直言即可。”


    管亥愁容再起,長歎口氣,這才如實迴答:“勸降令雖然是真的,但想要歸順兗州,卻還有額外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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