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大事不好了。”


    萬潛急匆匆闖入殿中,神色極其慌張。


    “哦?”


    正在處理公務的劉岱,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眸望向萬潛:“萬從事莫急,發生了何事,直言即可,天塌不下來。”


    萬潛顧不得行禮,神色憂憂,直接言道:“主公,根據可靠情報,劉鑠派麾下大將程銀,率領幹騎直奔青州。”


    劉岱頓時一個愣怔,騰得站起身來,臉色刷得一下變了:“你說什麽?劉鑠竟然派人趕往青州?”


    萬潛肯定地點了點頭,一雙眸子仔細盯著劉岱,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沒錯,而且是明目張膽派遣,還揚言有人要對鄭老下手。”


    但見......


    劉岱唇角的肌肉,不受控製地跳動了兩下,眼神似乎有些遊離,更帶著一絲淡淡的驚恐,這顯然是心虛的表現。


    原本,萬潛從內心深處,還是相信自家主公的基本職業道德的,但是現在來看,這件事十之八九不是空穴來風。


    自家主公極有可能已經派出死士,趕往了青州,而且如此秘密的行動,自己尚且不知,卻被劉鑠知曉。


    這足以證明,劉鑠同樣在提防著劉岱,而且在濟陰、山陽兩郡,有他們撒下的刺奸在,隻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些刺奸身在何妨,是何身份。


    “這怎麽可能?”


    劉岱下意識地冒出這句話,但隨即便感覺自己言語有失。


    尤其,當他的目光與萬潛的目光撞在一起時,竟讓他生出一抹被對方戳穿的感覺,那雙包含淚水的眸子裏,分明已經窺破了一切。


    “主公。”


    萬潛喉頭滾動,麵色陰沉:“屬下鬥膽問您,此事可與您有關?”


    劉岱的眼神有些迷離,內心彷佛被幹斤巨錘砸中一樣,不敢輕易迴答,隻是默默站在了桌案前,冷眼凝視著萬潛。


    靜!


    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整個大殿的氣氛,詭異的安靜,彷佛能夠聽到劉岱緊張的心跳聲,以及萬潛失望至極的心泣聲。


    良久後,萬潛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率先打破這詭異的沉默:“主公,您應該清楚鄭老在士人心目中的位置。”


    “此事一旦失敗,根本不需要劉鑠動手,兗州士族自然會拋棄您,全力支持劉鑠,即便您真的殺了鄭玄,隻怕也會被劉鑠將罪名,推在您的身上。”


    “主公!”


    萬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道:“您幹不該萬不該,怎麽可以對鄭老動手?劉鑠明目張膽的派人趕往青州,必會令兗州士族懷疑到您的頭上。”


    劉岱心知此事瞞不住,氣得眉頭緊攢,長歎口氣:“此事乃是絕密,隻有我與王肱知曉,而且王肱是夤夜前來,死士也全都是夤夜離城。”


    “這怎麽......”


    劉岱思索良久,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破綻:“怎麽可能被劉鑠的人知曉?難不成是巧合嗎?亦或者他原本便想借此機會,汙蔑我!”


    “主公!”


    萬潛咬著鋼牙,獰聲言道:“這不是汙蔑,您的確派死士了,即便劉鑠暫時沒有證據,可一旦抓住機會,必可置我等於死地。”


    劉岱氣唿唿坐下,放在桌案上的手,下意識攥成了拳頭,蓬的一聲巨響,竟砸的桌案都要爆裂似的,劇烈的顫抖。


    “事已至此,我能如何?”


    劉岱深吸口氣,雙眸之中,殺氣騰騰:“若是真讓鄭玄在東郡辦學,天下學子必將齊聚於此,兗州士族同樣會送弟子前往學子。”


    “後果你也應該清楚,劉鑠借助鄭玄的聲望,勢必獲得兗州士人的支持,如果咱們將來當真與劉鑠發生矛盾,他們豈能助我?”


    萬潛聽到這般可笑的推論,怒氣衝衝道:“主公,不論如何,你可是朝廷封的兗州刺史,隻要你別找劉鑠的麻煩,劉鑠絕不敢主動找你,否則便是以下犯上。”


    “劉鑠何人?”


    萬潛深吸口氣,獰聲言道:“素來標榜自己要匡扶漢室,而且還將傳國玉璽,親自送給主公保管,他若是以下犯上,與謀逆又有何異?”


    “主公!”


    萬潛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您太糊塗了,此事應當徐徐圖之,豈能操之過急?”


    劉岱被懟地啞口無言:“可是......”


    “唉—!”


    長歎口氣,劉岱輕聲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吧?我總不能立刻派人,把他們召迴來吧?估摸著,他們現在已經進入青州了。”


    萬潛失望至極:“現在,隻能既希望於他們別被劉鑠抓住把柄,即便失敗了,也不能露出半點與咱們有關的證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此事你放心。”


    當下,劉岱拍著胸脯保證道:“他們盡皆是死士,事情若是辦不成,會自刎謝罪,絕不會留下活口。”


    “王肱呢?”萬潛試探性問。


    “在山陽郡。”劉岱迴答。


    “他沒有親自帶隊?”


    “當然沒有!”


    唿~~~


    萬潛長舒口氣,稍稍放心:“還好,若當真如此,或許還有轉機。”


    劉岱捏著頜下胡須:“萬從事安心即可,我沒有那麽傻,王肱乃是我的心腹,此事兗州士族盡皆知曉,他絕不能親自帶隊。”


    萬潛拱手,勸諫道:“主公,從現在開始,您便將此事忘記,權當沒有這迴事,否則一旦露出破綻,您必失信於兗州士族。”


    劉岱恩的一聲點點頭:“好,我全聽你的!不過有一件事,還需要你親自負責。”


    萬潛似乎已經明白劉岱想法:“可是劉鑠在濟陰郡的刺奸?”


    劉岱頷首:“沒錯!此事必須要盡快調查清楚。”


    “放心。”


    萬潛答應道:“此事交給屬下即可,但還需要放一放,等風聲徹底過去,才能著手調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恩。”


    劉岱自然清楚被人誤解的下場,輕聲道:“此事交給你,至於如何辦,按照你的想法,我絕不幹涉。”


    “唯一的要求!”


    劉岱雙目炯炯,凝視著萬潛:“必須要將他們連根拔除,誠如劉鑠拔除袁紹的刺奸一般,一個不留。”


    萬潛拱手:“諾。”


    *****


    北海,高密。


    康成書院。


    鄭玄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抬眸環視書院中的一切,長舒了口氣,輕聲道:“此前不覺得書院有多好,可要離開了,才發現自己對它的感情。”


    管寧頷首點頭,麵上浮出一抹淡笑:“是啊,人便是如此,何況你在這裏經營了數年,說沒有感情,你相信嗎?”


    “是啊。”


    鄭玄戀戀不舍地道:“這裏的一磚一瓦,全都是我置辦的,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怎能沒有感情。”


    “說實在的......”


    鄭玄環顧書院四周的景物,目光最終落在管寧身上:“我真有些舍不得。”


    管寧輕聲道:“要不,你現在寫信迴絕了子明?想來他也能理解。”


    鄭玄飛快搖頭,當即否定道:“不必,正如子明所言,青州不安全,今年的情況比去年更盛,我有預感,要不了多久,黃巾必定成勢,席卷青州。”


    “咱們現在走,或許還來得及。”


    “恩!”


    管寧頷首點頭,輕聲言道:“不瞞師兄,吾亦有同感,不過一趟東郡之行迴來,青州黃巾便已有積聚之勢。”


    “公孫瓚帳下的大將田楷,根本不予理睬,任由其發展,照此發展下去,青州黃巾的確存在複辟的可能。”


    鄭玄撚須言道:“是啊,這足以證明,劉鑠此人的戰略眼光極高,去年隻有蛛絲馬跡時,他便有段推論,咱們去東郡辦學,或許真能長治久安。”


    管寧笑笑:“不管別人如何,但於我而言,相信子明小友。”


    鄭玄仰天哈哈一聲:“幼安,你似乎很信任子明。”


    管寧毫不遮掩:“沒錯!此子與眾不同,我從他身上,看到了漢室的希望。”


    “父親。”


    正在這時,不遠處響起個聲音。


    鄭玄扭頭望去,輕聲道:“益兒,事情可安排妥當了?”


    鄭益迴答:“恩,全部安排妥當了,不願追隨者,發了路費,已經遣迴,其餘人盡皆願意追隨父親,往東郡求學。”


    鄭玄頷首:“好,事不宜遲,咱們明日便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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