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劉郡守大駕光臨,鄭某有失遠迎,望企恕罪。”


    正當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時,會客廳外響起個蒼老的聲音。


    劉鑠忙不迭尋聲望去。


    但見......


    一個年過花甲,兩鬢斑白,麵有皺紋,但行動氣勢,仍是雄威尚在,沒有半點龍鍾老態的男子,健步走來,隔著老遠便拱手抱拳,滿麵帶笑。


    而在其身旁,則是跟著一個約莫三十歲的中年男子,此人高挑韌健的身形,深目薄唇的容貌,不過眉目顯得極其舒展,麵上始終掛著笑容。


    毫無疑問。


    年長者必是鄭玄無疑,但身旁的中年男子是何人,劉鑠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倒是不影響他起身相迎,一揖還禮:“是劉某沒有提前遞上拜帖,叨擾之處,還望鄭老海涵。”


    “哪裏。”


    鄭玄絲毫不在意,擺手示意其一旁落座後,悠悠目光掃過劉鑠身旁的二人:“不知這二位是......”


    “哦。”


    劉鑠立刻擺手介紹道:“這位喚作許褚,乃是在下的親衛軍統領。”


    許褚拱手抱拳,鏗鏘言道:“末將許褚,見過鄭老。”


    鄭玄捏著頜下一縷胡須,饒有興致地點點頭:“果然是錚錚虎將呐。”


    許褚原本緊皺的濃眉,隨即舒展開來,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內心卻是欣喜。


    嘿—!


    這老頭兒,果然很有眼光。


    劉鑠倒也沒在著重介紹,畢竟一個舞刀弄槍的,在鄭玄麵前大肆介紹,的確有些不太合乎情理,更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隨即。


    劉鑠立刻轉向郭淮,介紹道:“鄭老,這位喚作郭淮,出身太原郭氏,乃是在下在河東招募兵馬時,收的學生。”


    郭淮強壓著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地揖了一揖:“學生郭淮,見過鄭老。”


    鄭玄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郭淮,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郡守的學生,這氣度果然非凡。”


    劉鑠淡然一笑:“鄭老謬讚,讓伯濟如何當得?”


    及至此刻,鄭玄的目光方才轉迴劉鑠身上,不由驚歎:“難以置信,劉郡守年紀輕輕,便收了學生,想來必有過人之處。”


    “哪裏。”


    劉鑠尷尬地搖了搖頭,揮揮手:“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而已,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隻是恰好,我會的東西,他不會,這才拜我為師。”


    “好一個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說得好!”


    此前,鄭玄還不太相信劉鑠能夠為人師,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那裏,即便打娘胎裏開始讀書知禮,也不過才二十年,能掌握什麽知識?又能有何閱曆?


    可是現在......


    鄭玄卻忽然對劉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興趣不單單是因為他解決了數十萬黑山軍鄉民的民生問題,更是他年紀輕輕,便敢為人師的興趣。


    要知道,鄭玄自己可是學了大半輩子,直到現在,才勉強開辦了康成書院,創建鄭學,傳授上幹弟子。


    而劉鑠不過弱冠之齡,便敢為人師?


    鄭玄興致大漲,不由開口道:“老朽鬥膽詢問,不知郡守傳授伯濟何道?”


    劉鑠倒也沒有遮掩,如實迴答:“不過是些簡單的算術而已。”


    鄭玄皺眉:“算術?”


    “沒錯。”


    劉鑠點了點頭,輕聲道:“如今伯濟在郡守府做主記,各項賬目從來沒有出過半點紕漏,而且隻需要三五日,便可幹完別人一兩月的活,勉強過關。”


    “哦?”


    鄭玄聽得是心驚肉跳,但麵上卻依舊保持鎮定:“三五日便可完成別人一兩月的算術?居然僅僅隻是勉強過關?”


    劉鑠聽出了鄭玄的話外弦音,知道對方產生了興趣,剛好自己也需要有人給撐撐門麵,便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下深知鄭老精通《九章算經》,若是有雅興,不妨考考這劣徒,如何?”


    “這怕是不太妥當吧?”


    “無妨。”


    劉鑠大手一揮,渾不在意:“權當是助興而已,不妨事。”


    見劉鑠如此自信,鄭玄愈加好奇起來,略一思忖,終於還是點點頭:“好,既然劉郡守有雅興,那老朽便卻之不恭了。”


    “正好!”


    鄭玄捏著頜下一縷胡須,輕聲道:“老朽方才出了一些算術的考題,給本書院的學生,但可惜,沒人能夠精準作答,伯濟若敢興趣,可以試試。”


    郭淮當即欠身拱手:“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旋即。


    眾人分坐。


    鄭玄吩咐管寧取來考題,交給郭淮。


    郭淮倒也極其幹脆,提起毛筆,展開竹簡,雙目掃過上麵考題,左手已然開始掐起法訣,口中不停地輕聲呢喃。


    鄭玄瞧見這架勢,頓時驚得是目瞪口呆,若非知道郭淮是在做算術題,否則真要把他當作道家做法事的道長了。


    即便是一旁的管寧見狀,也不由地怔在原地,《九章算經》乃是漢朝算術的基礎,可從來沒有一篇教過人靠做法算術啊!


    神特麽......


    劉鑠當真是在教算術,而不是做法?


    正當鄭玄、管寧疑惑不解時,郭淮已然提筆寫下答案,整個過程居然不到一刻鍾,甚至連提前備好的算籌,都沒有用上。


    “恩師、鄭老。”


    郭淮置筆一旁,長出口氣:“弟子核算完畢。”


    鄭玄捏著頜下胡須,試探性詢問道:“閣下難道不需要檢驗一番?”


    郭淮笑了笑:“鄭老放心,已經檢驗過了,應該沒有問題。”


    劉鑠立刻打個眼色,輕聲道:“還不趕緊給鄭老遞上去?”


    “哦。”


    郭淮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把竹簡遞上去:“還請鄭老過目。”


    鄭玄接過竹簡,眼珠子上下一翻滾,頓時愣在原地:“這......這怎麽可能?”


    管寧更是急切詢問:“師兄,結果如何?”


    鄭玄扭頭瞥向管寧,點了點頭:“正確。”


    嘶—!


    管寧驚詫不已,扭頭瞥向郭淮,心中巨震。


    要知道,即便是書院的學生,麵對這份考題時,依舊要花費至少半天的功夫,才能核算出結果,而且正確率極低。


    可是......


    郭淮則是不然,尚且不到一刻鍾,便核算完畢,而且檢驗過一次,結果正確。


    這速度與準確率,簡直吊打書院的學生,甚至連管寧本人,也是自愧不如。


    “你是如何辦到的?”


    管寧深吸口氣,試探性問道。


    “恩師。”


    郭淮瞥向劉鑠,見其頷首點頭,便大方承認道:“這是恩師傳授的珠心算,隻要掌握了算術的規律,便可以輕易做到。”


    “珠心算?”


    這一次,上首的鄭玄徹底愣住了。


    他即便是活了一個甲子,也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算法。


    “沒錯,正是珠心算。”


    郭淮肯定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現在,我東郡、陳留的主計,哪怕是各縣的主計,全都要學會珠心算,否則不能上崗,會耽誤全年的數據統計。”


    “恩師從來沒有藏私,隻要有人肯學,就一定會傳授,甚至連素有王佐之才美譽的荀彧,也跟恩師學過珠心算。”


    “實不相瞞。”


    郭淮昂首言道:“鄭老,您的題目出的有些簡單了,僅僅局限在倉庫的進出,乃是最簡單的加減運算,即便有更難的乘除運算,在下亦能手到擒來。”


    嘶—!


    鄭玄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自以為自己精通算術,培養出來的弟子,至少都是當主計的材料,甚至某些人可以在軍中當軍師,負責糧草、軍械等的統計與分發等。


    但是......


    與劉鑠的弟子相比,自己引以為傲的弟子,彷佛在一刹那間,便被秒殺成了渣渣,完全不可與郭淮相提並論。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鄭玄終於明白,為何劉鑠年紀輕輕,便可為人師,他是真的很有本事,至少在算術方麵,鄭玄自愧不如。


    “劉郡守果然奇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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