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驛館的袁胤愈發坐不住了,背著手在房間裏左右來迴踱步,兩道細眉幾乎擰成麻花,不時抬眸望向門口,似是在焦急等待著什麽。


    自從郡守府憤然離場至今,已經整整過去了五天,別說是劉鑠、荀彧主動登門拜訪了,就算是普通的郡吏問候,都沒有發生過一次。


    袁胤不由地陷入自我懷疑中,難不成劉鑠當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渡過難關?亦或者說,他壓根就不屑與自家主公聯盟?


    ......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腦海,袁胤越想就越是感覺不對勁兒,他特意收買了一些人,前往打探郡守府的動靜與消息。


    本以為劉鑠是在故意裝深沉,想調自己的胃口,好以此來提高自己的價碼,但誰曾想,打探迴來的消息,卻是令他大跌眼鏡。


    劉鑠是當真夠忙的,不是帶隊巡查工地建設情況,便是與荀彧、程立、陳宮等人商討明年開春後的策略,亦或者是搞些奇淫巧計,據說是水利灌溉的模型。


    最令袁胤意想不到的是,劉鑠居然會命人收集糞便、作物莖稈、雜草等東西,而且每天還要捏著鼻子,仔細觀察上一小會兒,方才罷休。


    臥槽!


    這尼瑪是什麽令人作嘔的小癖好?


    袁胤聞聽此言,眉頭緊攢,頓覺胸中如同被塞了一團東西似的,難以描述那種翻江倒海般的厭惡感。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劉鑠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滿,越來越多的黑山賊鄉民,成功在入冬前搬進了新房,但很可惜,他偏偏沒時間召見自己,晾了自己足足五天。


    踏!踏!踏.....


    忽然,屋外響起一陣疾促的腳步聲。


    袁胤趕忙坐定,深吸口氣,又緩緩唿出,捧著茶盞,小呷一口,安靜地等待叩門的聲音,絕不能表露出半點心急的模樣。


    篤!篤!篤!


    叩門聲果然響起:“先生可在否?”


    袁胤放下茶盞,柔聲言道:“進來吧。”


    吱呀—!


    門被推開。


    從外麵轉入個穿著粗布的男子,點頭哈腰地拱著手:“先生,今日劉郡守的行程已經探查到了,那個錢是不是......”


    “拿著吧。”


    袁胤才不介意那兩枚大錢,直接丟給對方:“劉郡守今日又去了哪裏?”


    粗布男子見錢眼開,掂量了兩下,笑嘻嘻道:“劉郡守今日去了富強縣,據說那裏的工程已經結束,最後一批鄉民搬進新房了。”


    “哦?”


    袁胤驚詫不已:“這麽快?”


    粗布男子點了點頭:“能不快嗎?朝廷的工徒親自坐鎮指揮,而且原本就已經是收尾工作了,加之黑山軍鄉民非常賣力,自然就快。”


    “不可思議!”


    “簡直是不可思議!”


    袁胤聞言,不自禁瞪大了雙眼。


    要知道,距離劉鑠開工建設新城,僅僅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三萬人口居住的房子,就這樣全部竣工了?


    即便有擅長施工的朝廷工徒坐鎮指揮,但那是足夠三萬人居住的房子啊,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入冬之前竣工,且提前入駐了?


    咕嚕—!


    袁胤喉頭滾動,不自禁強咽了口口水,緊蹙的細眉下那雙銅鈴眼瞪得圓圓的,嘴巴下意識張大,如同發現了一塊寶藏,滿眼都是震撼。


    如此效率,簡直驚為天人!


    “先生可還有別的問題?”


    粗布男子眼瞅著袁胤沒了動靜,試探性問道:“若是沒有別的問題,小人便要離開了,如果明日還有需求,小人可繼續為您盯梢。”


    “不必。”


    袁胤大手一揮,當即示意他離開。


    盯梢的人全都是臨時找的,這樣更加安全,若是長久的雇傭,反而可能會暴露,這一點袁胤非常清楚。


    “既如此,小人告退。”


    粗布男子躬身行禮,拿著錢,轉身離開了房間。


    嘶—!


    他前腳方才離開房門,袁胤隨後便倒抽了一口涼氣:“好一個劉鑠,當真是有點手段,數十萬黑山軍鄉民居然沒有將東郡拖垮。”


    “不過......”


    話鋒一轉,袁胤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從現在到明年開春,還有足足三、四月之久,我還真不信了,沒有外物的援助,你能扛得下來?”


    這一瞬,袁胤的神色忽然凜冽下來,方才目光柔柔的眸子瞬間凝結如冰麵,掩住了冰層下所有情感的流動,連說話的語調,都散發出了幽幽的寒氣。


    既然你不主動來找我,那我便主動走給你看,我倒是要瞧瞧,你是真心不屑於這些物資支援,還是故意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想要抬高自己的身價。


    “哼!”


    怒哼一聲,袁胤簡單收拾好行禮,邁步走出房間,上了馬車:“走,去郡守府。”


    車夫飛快點頭,策馬揚鞭:“客官且坐好。”


    駕—!


    希籲籲。


    車馬緩緩齊動,直奔郡守府方向。


    此刻,郡守府中。


    劉鑠帶著口罩,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實驗品,皺著眉,仔細思考問題的關鍵:“難道是我漚肥的方法不對?不應該啊!”


    “漚肥不就是把作物莖稈、綠肥、雜草等,和河、塘泥,還有人類糞尿同置於集水坑中,通過微生物發酵而成的肥料嗎?”


    “是季節的問題嗎?”


    劉鑠皺著眉,努力迴想當初生物課上的知識點:“漚肥可分氹(dàng)肥和草塘泥兩類。氹肥可隨時積製,草塘泥則在冬春季節積製。”


    “它們既可以放在露天進行堆肥,也可以放在密閉空間裏進行沼氣肥的發酵,但是沼氣肥一定要用一個管子把沼氣通出來,不然炸了就真的壯觀了。”


    “......”


    “沒錯!”


    “絕對沒錯!”


    劉鑠皺著眉,仔細迴想了整個過程,依舊沒有找到半點漏洞。


    正當他閉著眼睛,在腦海中不斷推演自己的實驗過程時。


    忽然。


    一個聲音自背後響起:


    “主公。”


    “啊—!”


    劉鑠嚇了一跳,忙不迭轉過身來,見是許褚,方才放下心來:“仲康啊,你走路怎麽沒有一點聲音?真嚇死個人。”


    許褚搔了搔腦袋,訕訕言道:“是主公您太過專注了,其實末將早到了,隻是一直沒敢叨擾主公而已。”


    “那你怎麽......”


    “呃......”


    許褚憨憨言道:“適才典將軍來通稟,袁胤特此前來告辭,說是要離開東郡,返迴豫州,末將感覺此事重要,因此才冒昧打斷主公。”


    劉鑠詫異:“哦?袁胤要離開東郡?”


    許褚點點頭:“沒錯,正是。”


    嘶—!


    劉鑠不自禁倒抽一口涼氣。


    他原本隻是想晾袁胤兩天,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袁胤給晾走啊。


    這小子手上的物資即便打個折扣,那也跟白送的沒什麽兩樣,就這樣放他離開,豈不是愧對老天爺對咱的厚愛?


    可是,如果現在去挽留他,豈不證明自己心虛,對方一定會趁此機會,騎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


    恁娘的!


    這誰能忍?


    見自家主公忽然皺起了眉,許褚停頓片刻,試探性問道:“主公,袁胤此人,您是見呢,還是不見呢?”


    劉鑠深吸口氣,瞥了眼許褚,思忖了片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不管怎樣,禮數上總要過得去,對方誠心告別,咱們豈能不見。”


    “見!”


    劉鑠肯定地點了點頭,當即吩咐道:“老樣子,你先讓袁胤在會客廳等候,等我換身清爽的衣裳後,便去會客廳相見。”


    自家主公這模樣,的確不適合會客,許褚欠身拱手道:“喏。”


    旋即。


    豁然轉身,直奔府外。


    劉鑠同樣放下手頭的事情,直奔內宅,換身衣裳後,往會客廳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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