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袁胤當真是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可他能怎麽辦?


    騎虎難下,即便是靠這張臉硬撐,也得撐下來才行。


    眼瞅著袁術頭也不迴地離開,袁胤在心裏把劉鑠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招唿了個遍,方才硬著頭皮離開府邸。


    不過......


    他卻沒有徑直迴府,而是按照此前的計劃,直奔閻象的府上。


    要知道,閻象雖然不是袁家人,但卻是最早追隨袁術的智囊,論起親疏關係,甚至比他這個一脈同宗的袁家人,還要得袁術的信任。


    與劉鑠結盟的事情,不管怎樣,是絕對繞不過閻象的,提前找閻象來透透氣,對於袁胤而言,也有莫大的好處。


    篤!篤!篤!


    袁胤主動上前叩門。


    不多時,大門吱呀一聲展開,從裏麵轉出個仆從打扮的童子,揖了一揖:“敢問閣下是何人?來閻府所為何事?可有拜帖?”


    袁胤恭敬地還了一禮,輕聲道:“在下袁胤,與你家家主閻象,同為後將軍府屬官,今日冒昧前來叨擾,是有要緊之事,還望通傳。”


    言外之意,自己沒有拜帖。


    在古代,上門拜訪是要提前預約的,沒有拜帖就上門,非常不禮貌的。


    但現在的袁胤,已經顧不得那些虛禮,硬是厚著臉皮主動登門,而且頗有不進門不罷休的強硬氣勢。


    “既如此,先生且請在此等候,小人這便通稟。”


    “辛苦了。”


    袁胤暗鬆口氣,一揖還禮。


    旋即。


    吱呀一聲,大門再次闔上,袁胤隻能退在一旁,安心等候。


    不多時,大門展開,閻象主動走出大門,拱手抱拳:“不知袁長史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企恕罪呐。”


    袁胤徹底鬆了口氣,急忙迎上去,一揖還禮:“哪裏,是袁某冒昧,不請自來,叨擾子效你休息了,實在是有緊要之事相商。”


    “哦?”


    閻象捏著頜下一縷白須,試探性詢問道:“可是關於東郡劉鑠結盟之事?”


    袁胤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正是,子效或許不知......”


    不等袁胤把話說完,便被閻象擺手打斷:“這裏不方便,咱們迴府相聊。”


    袁胤頷首:“甚好。”


    旋即。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閻府。


    早有侍從在會客廳烹好茶水,當袁胤、閻象趕來時,茶水便已擺好。


    二人分賓主落座,倒也沒有隻言片語的寒暄,便直奔主題道:


    “袁長史不妨先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咱們再議不遲。”


    “理當如此,事情是這樣的。”


    當下,袁胤長出了口氣,把他從進入東郡郡守府之日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半個細節不落地,詳細說與閻象聽。


    不過......


    袁胤倒也不是什麽都跟閻象說,尤其是酒宴的過程,便整體全部忽略,隻是把罪名全都扣在了劉鑠身上,大罵這廝不講道義。


    “事情便是這樣,劉鑠此人表麵上和善,但內心卻是極其險惡,他很清楚,咱家主公與之結盟,是想利用他來製衡袁紹,因此便開出了這份清單。”


    閻象摸著齒彘,雙目炯炯地凝視著袁胤,始終沒有挪移過半分。


    雖說袁胤的說辭沒有半點紕漏,而且也是合乎情理,可至始至終,袁胤的眼神遊離閃爍,明顯是心虛的表現。


    閻象不傻,僅憑此便斷定,袁胤在整個敘述的過程中,隱瞞了某些細節,這極有可能是他犯下的過錯。


    接過袁胤遞上來的竹簡,閻象緩緩展開,雖說他早有心理準備,可當倆眼珠子上下翻滾的刹那,即便是他,也不自禁倒抽一口涼氣。


    嘶—!


    閻象的身子不受控製般地微微向後一仰,眼神中寫滿了駭然,甚至連捧著竹簡的雙手,也忍不住打個了寒顫:


    “這......”


    “這簡直是趁火打劫啊!”


    袁胤長出了口氣,尷尬地搖了搖頭,懊悔之情便寫在臉上,彷佛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好把罪過就此掀過去了事:


    “唉,誰說不是呢。”


    袁胤頰邊的肌肉繃得緊梆梆的,垂下頭,掩住了臉上愧疚的表情:“最關鍵的是,主公同樣知道了此事,將某罵了個狗血噴頭。”


    足足趁機了十數秒,閻象方才恢複鎮定,他將竹簡闔上,抬眸望向袁胤,炯炯雙目凝視著對方,鄭重詢問道:


    “你再想想,落下什麽細節沒有?”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你確定?”


    “當然!”


    眼見袁胤言之鑿鑿,絲毫不肯認錯,閻象呷口茶,招唿一聲:“來人,送客。”


    袁胤頓時急了,急忙擺手打斷:“子效,你這是何意?”


    閻象依舊凝視著對方:“我可不想跟一個不老實的人交流,既然你不願意把自己的過錯和盤托出,那麽閻某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


    說罷,閻象便要起身離開。


    “且慢!”


    袁胤實在是繃不住了,擺手示意閻象落座:“子效,我......”


    閻象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怎麽,還不願意說?”


    袁胤吐口氣,艱難地道:“我說!我全說!”


    閻象淡笑:“這才對嘛,你隻有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咱們才能對症下藥,分析劉鑠此舉到底意義何在。”


    袁胤嗯的一聲點點頭,這才把酒宴上發生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事情便是如此,若非我喝醉了,豈能答應對方這般無禮的要求。”


    “原來如此。”


    閻象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袁胤為何要替劉鑠美言。


    與此同時,閻象也對劉鑠此人更加了解,這對閻象以後分析劉鑠的行為,會有一定助益。


    “子效,你可一定得幫我。”


    袁胤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苦苦哀求道。


    “放心吧。”


    閻象拍著胸脯保證道:“你隻不過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最終做主的是主公,又不是你。”


    “呃......”


    袁胤苦哈哈應了一聲,內心稍安。


    閻象捏著頜下一縷胡須,繼續言道:“劉鑠的這份清單,明顯是在為難咱家主公,為以後不聽號令,找個合適的借口。”


    “哦?”


    袁胤皺了皺眉,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解讀:“子效的意思是......”


    閻象淡笑,隨口解釋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東郡雖然拮據,但還不至於有危機,對方不過是在誑你罷了。”


    “他如此這般,便是在為這份清單鋪墊,甚至上麵很多的內容,估摸著你都沒有答應,而是劉鑠後續自己加上的。”


    “其真正的目的有兩個。”


    “其一!”


    閻象深吸口氣,又緩緩唿出:“劉鑠現在的確需要一批物資,來緩解自己麵臨的壓力,比如來年的春耕,比如鐵礦也好,耕牛也罷。”


    袁胤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隨後又皺起了眉:“那其二呢?”


    閻象淡笑:“我早說過了,劉鑠雖然渡過了難關,但還不具備出兵征戰的能力,他這是害怕咱家主公提無禮要求,因此暗中設下的陷阱。”


    “如果咱家主公沒有按照清單,全額支付給劉鑠,那麽主公希望他出兵威脅袁紹後方時,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拒絕。”


    嘶—!


    袁胤恍然大悟,眼瞪如鈴:“沒錯!必定如此,怪不得劉鑠這般淡然,原來他根本不希望咱家主公全額支付清單。”


    “這小子......”


    袁胤恨得是牙根直癢癢:“年紀雖然不大,但這心眼是真不少,幸虧有子效你在,否則我真要著他的道兒了!”


    閻象捏著頜下一縷山羊胡:“孫子雲: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敗矣!劉鑠此賊,是既想要物資,又不想幹活,著實貪得無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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