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


    陳家祖宅。


    一個年逾花甲,身形幹瘦,發絲雪白,但麵色卻極為紅潤的老者,聽完族中子弟的匯報,不由皺起眉頭,撚須驚詫:


    “哦?那劉鑠竟然在郡守府開招商引資大會,想要各地士族以糧草為資金,在東郡投資建設城池,甚至因此取消了關隘稅?”


    男子乃是濮陽陳氏家主陳泰。


    他雖然對劉鑠近期的表現,深感疑惑,以為其必有出人意料的手段,但他卻怎麽也不敢相信,劉鑠的膽子竟這般大,居然敢把各大商賈忽悠至此,搞了個招商引資大會。


    而且從自家子弟呈報上來的《東郡投資分析書》上判斷,劉鑠準備得可謂非常齊全完備,甚至連投資收益率都核算好了,隻要投資人帶著糧草來此即可。


    不得不承認。


    這份投資分析書,即便是老謀深算的陳泰,也不由地為之動心。


    因為沒人比他更了解東郡的實際情況,更沒商賈比他更了解劉鑠其人,自其入東郡以來,已經連續拜訪陳氏數次,足以證明劉鑠是一個鍥而不舍之人。


    毫不客氣地說,隻要是劉鑠決定的事情,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完成,而現在他既然打定主意安置黑山軍鄉民,還給出如此優渥的條件,足見其決心之堅,猶勝磐石。


    當然!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從自家子弟反饋的情況來看,兗州各大士族商賈對此頗為動心,甚至外來世家商賈同樣有進軍兗州的想法。


    如今的東郡不再是一塊肥肉,而是一座金山,一座有待於眾士族挖掘的金山,它的誘惑力可比那數百萬石糧草,還要大得多。


    “沒錯,正是如此。”


    殿中陳氏子弟極其肯定地迴答。


    嘶—!


    陳泰不自禁倒抽一口涼氣。


    他思忖了良久,方才扭頭瞥向陳宮:“公台,你以為如何?”


    陳宮同樣驚詫於劉鑠的手段,他原本便有出山輔佐之意,現在更堅定了出山輔佐的決心,因此實言相告道:


    “家主,小侄以為劉郡守此舉直擊各大士族要害,能夠將危局頃刻間扭轉為機遇,如此神鬼手段,令人拍案叫絕。”


    “咱們陳氏原本便是濮陽士族,自當集合家族全部的力量,鼎力相助劉鑠,如此也能將家族勢力拓展到濮陽以外。”


    陳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作為一個地方小士族的家主,他做夢都想振興家業,擴大家族的影響力。


    可是......


    以如今天下的格局,門閥基本形成,各大士族皆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很難持續性擴張,就更別提振興家業,提升家族影響力了。


    雖然,陳泰深知投資有風險,但如今振興家業的機會就擺在他麵前,作為濮陽陳氏家主,他是斷然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


    陳泰眉頭緊攢,似在腦中激烈思考。


    作為濮陽陳氏的家主,他需要反複斟酌,權衡利弊,思考更多方麵的影響,最終才能決定是否參與,或者參與到什麽程度。


    “報—!”


    而正當陳泰愁眉鎖目時,殿外響起悠悠一聲傳報。


    陳泰抬眸望去。


    但見,自家侍從急匆匆闖入殿中,欠身拱手道:“家主,陳留邊讓求見。”


    不等陳泰開口,一旁陳宮便皺起了眉頭:“文禮兄?”


    陳泰自然知道邊讓為劉鑠奔走之事,擺手言道:“讓他進來吧。”


    侍從應聲承諾,旋即躬身退出大殿。


    “看來邊讓此來,是為劉鑠當說客的。”


    “家主,小侄倒是有不同意見。”


    “哦?”


    陳泰驚詫,不由好其:“難不成,賢侄另有高見?”


    陳宮搖了搖頭:“高見談不上,隻是覺得現在的劉鑠,已經不需要說客,而邊讓此來我陳家,隻怕另有目的。”


    陳泰略一停頓,思索片刻,緩緩點頭:“嗯,有道理,現在兗州各大士族盡皆緊盯著這座金山,劉鑠的確不再需要說客。”


    “可既如此......”


    一念至此,陳泰眉頭緊蹙:“那邊讓此來,又是為何?”


    陳宮深吸口氣,給出自己的意見:“或許正是為打消家主心底最後一絲疑慮而來。”


    陳泰眸中閃過一道精芒,淡然笑道:“那我倒是要好好聽聽,他要如何打消某之疑慮。”


    不多時。


    邊讓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前廳,與陳宮眼神示意後,鄭重行禮:


    “陳留邊讓,拜見陳家主。”


    “文禮快快請起。”


    陳泰擺手示意邊讓一旁落座,又命陳宮烹茶待客,方才轉入正題道:“不知文禮此來我陳家,所謂何事?”


    邊讓倒也沒有廢話,直言道:“實不相瞞,在下深感劉郡守為安置三十萬黑山軍鄉民,而興建城池之事,真乃震古爍今。”


    “因此,便與劉郡守商議,想要在每座城池中修建一座紀念碑,邊某親自為此次事件撰寫一篇賦,好讓後人銘記今時之事。”


    陳泰深知邊讓在士林中的影響力,他的《章華賦》,名噪一時,為人所稱頌,而今又要為此事作賦,還要修建紀念碑,必可名動天下,流芳千古。


    “這是好事啊!”


    陳泰不假思索,當即表態。


    “自然是好事。”


    邊讓極其肯定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但劉郡守卻說,自己乃是東郡郡守,又是漢室宗親,肩負匡扶漢室之責,此事乃分內之事。”


    “若說功勞,屬於出錢出糧為黑山軍鄉民修建城池的士族商賈,因此建議要將參與修建城池的士族擬一份名單,附在文章的後方,好讓後人銘記他們的功勞。”


    老謀深算的陳泰當即意識到機會千載難逢:“劉郡守是個厚道人,年紀輕輕,能做到不居功自傲,實屬難得,令人敬佩。”


    “是啊。”


    邊讓深吸口氣,同樣佩服之至:“所以在下此來陳家,是希望陳老可以發揮自己的人脈,多為東郡發聲,讓天下士族皆能為東郡出一份力。”


    陳泰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放心,此事陳某義不容辭,定會竭盡全力資助劉郡守,實不相瞞,陳家已決定在新修的八座城池投資,不管怎樣,誓要出份綿薄之力。”


    邊讓內心狂喜,揖了一揖,順勢言道:“劉郡守年紀雖輕,但能力出眾,敢為民做主,如今東郡正是用人之際,陳老既要鼎力相助劉郡守,何不派族中俊傑,出山輔佐。”


    “據我所知......”


    言至於此,邊讓麵上浮出一抹淡笑,柔和目光落在陳宮身上:“劉郡守對公台,可謂是期盼已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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