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淘看著他眼中的憐憫,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是啦,我知道我表現沿比他更像是那個撞到頭、而且還有妄想症的人。」


    詹斯笑了出來。


    「他真的沒事嗎?怎麽會在這裏?」楊淘看著病房,忍不住又問。


    「他走路到餐廳吃飯時,被一部酒駕車撞上,整個人飛了出去。醫生說痛個十天半個月免不了,但沒骨折沒斷手斷臂,是老天保佑。所以,他會沒事的。」


    「我會祈禱他平安無事的。」


    「希望他早點想起你來。」


    「謝謝你。」楊淘對他感激一笑。


    鈴鈴鈴。詹斯的手機響起,他按下接聽鍵。


    「喂。」


    「公事公辦,收起你的羅曼蒂克情懷。」向凱文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詹斯收起手機,摸了摸頭,隻能佩服這家夥的料事如神,於是,他臉色一整,向楊淘點頭後,轉身走迴病房。


    楊淘站在原地,決定先去買咖啡飯盒補充能量,再迴來作長期抗戰。因為她不相信池仲宇會不認得她。


    楊淘的長期抗戰計劃隻持續了兩天。因為當她買完咖啡和便當迴來後,就再也沒法子進人醫院了。


    她猜想是因為向凱文通知了醫院,她於是被列為危險名單,連進醫院的機會都沒有,一進大門就被請了出來。


    而她不可能真的以公布池仲宇住院的消息,來換取和他碰麵的機會啊。


    況且人一旦多了,她就更不可能接近池仲宇了。


    她把助理傳來的通聯紀錄轉寄了一份到池仲宇原本的手機裏,以為向凱文也許會看到。然而訊息一直顯示未讀,她隻好埋伏在醫院試圖堵到向凱文。


    偏偏醫院出口有好幾個,她坐了一日一夜,久到她差點想在街頭幫人畫插畫賣藝,還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偏偏手邊的案子又近截稿期,工讀生妹妹被案主催到快崩潰,頻頻詢問她迴國的時間,加上台灣這邊還有一個插畫家行動藝術車的企劃案,她一定得到場,所以,在日本待了兩天之後,很不情願地迴台灣。


    但在忙碌之餘,她總不停地想著不知道池仲宇是否已經出院迴到台灣


    了?她和池仲宇住在同一棟大樓,應該比較有機會碰麵。


    她開始拿出那快蒙塵的十五樓鑰匙,頻頻上樓巡視——之前她覺得他家偶爾還是會有工作人員出入,她不喜歡別人對於他們的關係問東問西,因此極少上樓。


    但現在情況不同,她要抓緊每一個能在池仲宇麵前露臉的機會。池仲宇如今這種狀況,正是最需要她陪在他身邊的時候。


    那家夥總是表情淡淡、行事淡淡,被人稱讚是有禮紳士,但隻有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麽紳士,那是他對很多事都沒有感覺。他隻對他創作出來的演員世界有興趣,所以一旦進入演戲狀態,他就成了神,可以隨心所欲,所以他才能演得入木三分、演出那麽多令人讚歎的好作品。


    很多精品找他拍攝廣告,說是看上他獨特傲然氣質,事實上,那是他孤僻性格的展現。


    所以,她才份外珍惜他趴在浴室洗廁所、或是作菜時的樣貌,因為她知道那才是真實的他,是隻有她才能看到的一麵。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能在他(她)麵前,連最黑暗的一麵都能坦露的朋友。


    這樣的朋友或許一輩子隻能遇到一個,可她和池仲宇很幸運,他們遇到了彼此。


    每每想到此,楊淘就傷心到隻想躲迴家裏找溫暖。


    這天,她被媽媽喂飽後,便一臉蔫蔫地窩在沙發裏,連碗都懶得去洗,隻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叼著水果吃。


    「水果有那麽難吃嗎?」楊金生看著她的一臉失戀狀。


    楊淘看著爸爸,朝他挨近了一點。


    「爸,我記得你有個朋友得了老年癡呆症,把你們幾個認識四、五十年的朋友全都忘掉了,你那時的感覺是什麽?」


    「當然嘛是很難過。」


    「那你還會繼續跟他保持聯絡嗎?他根本都不認得你了。」她不想被當成狂熱粉絲或騷擾狂啊。


    「他不記得我,但我記得他。而且有時候他會說到以前的事,也會提到我,我們還是可以聊,他還是說得很開心。他開心,我就開心了。」身體已恢複健康,說話也愈來愈順暢與清楚的楊金生說。


    「爸,謝謝你。」她給了爸爸一個大擁抱,然後走到廚房洗碗去。


    是啊,池仲宇和她為什麽不能重新開始?


    之前有緣,是因為池仲宇找上門,現在就由她來主動接近吧,她相信池仲宇是需要她的,誰不需要朋友呢?重點是,如果他真的遺忘她了,她還有很多證據可以證明他們真的曾經非常要好,好到像男女朋友,隻差沒親吻罷了……


    好吧,他們親吻過一次,而且很火熱。


    那如果他誤會他們的關係,認為他們不隻是朋友的話——


    那很好!


    腦子這樣想,而她也瞬間紅了臉,想到所有其它後續的可能性,還發現自己居然很期待。


    該不會她潛意識裏已經覬覦池仲宇很久了吧?


    她對他手來腳去,由他照顧,真的不是存心要占他便宜的;但——他好像挺愛讓她占便宜,那她當然要繼續便宜他啊。


    重點是,不論他現在記不記得她,如果他們原本就會契合的,早一點認識晚一點認識,或者關係有些許的改變,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差別……吧?


    池仲宇出院後,第一時間便說要迴台灣。


    池仲宇的經紀人向誌明為此親自到日本勸他多休息一些時日,但池仲宇不聽;向凱文和詹斯當然完全拗不過他,隻得盡快安排他飛迴台灣。


    於是,在車禍十天之後,一行四人如今正站在電梯裏,準備將池仲宇送進家門。


    向誌明擔任經紀公司的掌舵手已經十年,目前除了池仲宇之外,已經不特別為誰出馬或掛名經紀人,如今跑了這一趟,難得和池仲宇有機會閑聊,便跟池仲宇說道:「來過你家幾趟,還真沒在裏頭待超過半個小時。」


    「那是我家。」池仲宇戴著墨鏡,麵無表情地說。


    向誌明笑容一僵,卻很快恢複笑臉說道:


    「我當了你這麽多年的經紀人,好歹也算是朋友。」


    「那是公事。」


    電梯門打開,池仲宇大步跨出。


    向來自詡為將池仲宇推向國際的第一功臣向誌明臉色一沉,板著臉走出電梯。


    向凱文當作什麽都沒看見,跟隨在後。


    詹斯則是踭大眼,內心卻是暗暗竊喜向誌明的吃癟。向誌明能力很強,


    各界關係都能悠遊,卻是那種眼高於頂的勢利個性。幸好向凱文不像他爸爸,或者隻有做決策時的不留情麵有幾分相似吧。


    池仲宇拿出感應鑰匙,頭也不迴地說:


    「你們可以迴去了。」


    「讓凱文及詹斯陪你進去整理東西。」向誌明耐著性子說。


    「不用。」


    「你現在這種情況,不會還想要自己整理吧?」向誌明提高嗓門,墨濃的三角眉愈鎖愈緊。


    「那是我的事。我會讓自己活著的。」池仲宇掃瞄了下感應鑰匙,大門應聲而開。


    「我先進去檢查一下。」詹斯先行推門而入。


    池仲宇倚在門邊,閉眼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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