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始皇帝見請戰的都是少壯派的將領以及出身小家族的將領,便知道這個些人的想法。


    大秦以軍功為重,自一統天下以來,大規模的戰爭就爆發了兩場,一個南征百越,一個北伐匈奴。


    戰事太少,許多人無法立功,無法立功就無法獲得賞賜以及晉升,所以,這些請戰的人,是非常迫切希望爆發戰爭,然後建功立業的。


    隻是,請戰的人這麽少,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秦以耕戰為本,首重軍功,往常隻要一爆發戰事,上至丞相下至百姓,全都歡唿一片。


    結果,今天商議南越殘部一事,竟然隻有地位較低的將領強烈求戰,而那些地位相對較高的將領,以及已經封侯的高級將領,竟無一人請戰。


    這也是自他繼位以來,從來不曾出現的情況。


    似乎這段時間經常發生聞所未聞的事情,這天下是怎麽了?


    想著,始皇帝沉吟了一下,見除了這幾個低級將領外,其他人始終不開口,便將目光從司馬夷等人身上移開,然後看向朝中高級將領楊熊。


    楊熊見始皇帝看過來,趕緊低著頭,做起鴕鳥。


    始皇帝見狀,目光一冷,然後將目光從楊熊身上移開,並投向另一個將領馮無擇,卻見馮無擇坐在席上眼觀鼻鼻觀心,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裝死。


    見此,始皇帝心中一冷,然後直接將目光投向地位較高的宗室將領趙賁,又見趙賁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根本不敢看他。


    見狀,始皇帝在心中冷哼一聲,然後主動向趙賁詢問道:


    “趙將軍以為如何?”


    趙賁一聽始皇帝點自己的名字,頓時打了一個冷顫。


    被始皇帝點名了,這下躲不過去了。


    隻是,去南海郡更南的地方討伐南越?


    別搞笑了。


    南越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鳥不生蛋的窮山惡水之地,到處都是瘴氣,到處都是毒泉,除了當地的越人了解情況,其他人去了南越,大都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當初大將屠雎率數十萬大軍南征百越,秦軍是怎麽失敗的,屠雎是怎麽死的。不是被越人打敗的,而是被當地的環境打敗的。


    大軍去了百越,大部分犧牲的將士,遇瘴氣,死了,遇毒泉,死了,被毒蟲叮咬,死了,被猛獸襲擊,死了,生病,死了。


    尤其是生病,簡直就是噩夢,疫病橫行,一個傳染兩,太慘了。


    聽說,任囂去了南越不到三年,已經生了兩次病,而且還上書請辭一次,請求始皇帝調他迴朝。


    但始皇帝沒準許,因為南越之地需要重將防守。


    南海尉可是掌管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大小事務的重臣,如此位高權重,任囂都主動請辭,可見南越環境之惡劣。


    這還是南海郡,至於更南麵的地方,其環境肯定比南海郡還要惡劣。


    這要是率軍去南海郡南麵,被當地惡劣環境大敗,那就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若是打贏了南越殘部,就憑南越殘部那一兩萬人,打贏了也不算立功,而且還在鎮守當地,說不定那一天就生病死了。


    所以,去南越打戰?


    誰愛去誰去,我肯定不去。


    想著,趙賁立即恭敬的長拜道:“陛下,臣以為攻打南越殘部之事,完全不必增援。兩年前,南海尉任囂攻打南越之時,所遇南越聯軍,不過數萬人,為我秦軍一戰擊潰。


    現在,我秦軍已經占領大海以北的所有越地,南海郡以南的百越聯軍,頂破天了也就兩萬人,更大的可能,其實隻有萬餘人。


    這麽一點人,攻打有數十萬秦軍鎮守的南越之地,根本就是以卵擊石,不可能成功的。


    而南海尉之所以不能出兵,完全是因為南越內部不穩,騰不出手而已。


    隻要再等一兩年,等我們遷移到南越的黔首穩定下來,紮根下來,南越的黔首可以協助秦軍抵抗隱蔽在角落中的越人的侵襲,那時,以南海郡之力,擊敗越人殘部易如反掌。”


    說著,趙賁拱手道:“故,臣以為陛下隻需要下詔讓南海郡小心戒備,用不了多久,南越紛亂就會平定,也就不用數千裏增援了。”


    始皇帝聽著趙賁的話,不置可否。


    他知道,趙賁不想去南越,那地方的惡劣,他比趙賁知道的更清楚。


    不僅是趙賁,朝中許多將領都不想去南越。


    這些家夥,十年不打戰,已經腐化了,墮落了,不想再為朕分憂了。


    不過,連宗室將領都是如此,卻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想著,始皇帝失望的從趙賁身上收迴目光,然後看向他最倚重的左丞相李斯。


    “左丞相,你以為如何?”


    李斯聞言,快速抬眼看了一下始皇帝。


    陛下馬上就要東巡了,且關東不穩,這個時候豈能抽調兵力南下,萬一有事···


    想著,李斯拱手道:“陛下,之前兩年從中原轉運物資去南越,耗費巨大,難堪其負,不得已,這才征召了數十萬黔首去南越墾荒,以求南越五郡能做到自給自足。


    如今,南越黔首尚未在南越紮根,不時想要逃亡迴鄉,是以,直到今天,南越五郡尚未做到自給自足。


    倘若此時增兵南越,哪怕緊緊隻是三五萬秦軍,但千裏運糧,耗費甚巨,恐怕朝廷難以承擔。”


    說著,李斯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而且,去年年成不好,關東震動,蠢蠢欲動,此時調數萬秦軍南下討伐南越殘軍,而不顧關東的心腹之患,臣以為這是舍本逐末。


    故,臣以為趙賁將軍說的是,不宜動兵。”


    “左丞相所言極是。”馮去疾主動開口道:“陛下,自從數年前讓黔首自實田以來,關東的良田基本已經被當地黔首占據,這幾年來南征北戰,有不少黔首殺敵立功的。


    根據秦法,黔首殺一人,可得地百畝,然而朝廷已經沒有中原的土地進行賞賜,隻能將新占據的土地賞給他們(打戰沒打贏,普通百姓要破產為奴,打贏了上至將領下至士卒都形同發配流放邊疆墾荒)。


    因為黔首不願離開家鄉,對賞賜多有怨言。”


    說著,馮去疾拱手道:“故而,臣也以為此時此刻,一動不如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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