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喚迴魏青楓的心神,她馬上把哥哥的來信和那根法杖的事拋諸腦後,進入專業模式。「阿婆,你還有那個呀!最好去大醫院檢查檢查,可能是腸道出了問題。」大腸癌的可能性居高。


    「沒禮貌,我才六十歲叫什麽阿婆,我那個每個月還會來,一次來好幾迴……」量少了點,還是有。


    魏青楓幫她量了血壓,發現她血壓偏低。「吳女士,你每次來看病都是拿止痛藥,那種藥吃多了會沒用的,我們診所的藥沒大醫院好,你要快點好就去大醫院拿好一點的藥,別讓自己痛得要死。」


    「大醫院的藥真的比較好嗎?」吳女士半信半疑的問道。


    「我幹麽要騙你,有些管製的藥健保局不賣給我們,怕我們濫用錢,你也曉得價錢昂貴的藥我們也買不起,一顆藥要三百多元,我們才收一百五十元掛號費,那不是賠錢,當醫生的也要賺,可是大醫院就不一樣了,有健保局幫他們付。」


    「好,我聽你的,下午就叫我媳婦載我去慈心醫院。」吳女士說完,也不再喊痛了,快速起身離去。她是抱著貪小便宜的心態想多拿一些藥,聽到有更貴、更好的藥可以拿,趕緊撈便宜去。


    「魏醫生,你哄人的功夫越來越高明了,吳阿婆是我們鎮上訛藥的高手,她每一間診所都走遍了,三天一次,把拿走的藥又轉手賣給外地的藥局,不開藥給她還坐在地上鬧,沒病硬要說有病,讓人不勝其擾。」對於這個病人,李若瑤也感到很困擾,為了打發她隻好給她藥,但大多是胃藥,或是維他命群,吃不死人。


    「誰說她沒病?」魏青楓揉了揉眉心,微露疲憊。


    「咦!她有病?」


    「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她應該是大腸癌第三期。」吳女士的病情被她自己延誤了,裝病裝久了會成真病。


    「嘎?」李若瑤一訝。


    「她這個年紀早就沒有月經了,會有微量的出血是因為大腸壁變薄了,有著細小傷口,她說血色偏黑,是血在腸子裏積存一段時間,經由小腸、十二直腸排出,那是癌細胞病變所產生的汙血。」若能及早發現還有一線生機,透過化療和飲食改善,因此她才會使點小技倆拐她去大醫院檢查。


    「啊!那她不就……」沒剩下多少時日?本來的憤慨變成同情,李若瑤說不出對吳阿婆不好的壞話,人都快死了何必苛責。


    「現在幾點了?」


    「快六點了。」


    「太好了,快下班了,你看外麵有沒有人,沒人就準備休息。」累了一天,真不容易呀!


    「魏醫生,小鮮肉還沒來換藥呢!」差不多該拆線了。


    「小鮮肉?」


    李若瑤吐了吐舌頭,捂嘴直笑。「就是那個名字和你音同字不同的衛先生,他昨天就該來了。」


    「你說他沒來?」不會又在忙他那個要參賽的作品吧?


    「是呀,安怡已經打過三次電話去催了,接電話的人聲音聽起來很老,說會盡快。」可是到現在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唉,真是麻煩,又要跑一趟。」魏青楓本想早點迴去泡個花瓣澡,做個柔軟體操再吃盤炒飯,之後散個步就能上床睡覺了,可是現在看來她沒這個好福氣了。「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沒事就先下班吧。」


    「啊!魏醫生你怎麽突然來了?二少爺已經沒再發燒了,一餐能吃兩碗飯,整個人也變得有精神了。」


    魏青楓門鈴按了老半天,張媽才來開門,一開門又拖拖拉拉的不讓她進門,眼神飄忽,言不及義,似乎不太樂意見到她,還有些遮遮掩掩,她肯定其中有鬼。


    「你家二少爺呢,還在房裏休息?」不管做什麽事都沒有比讓傷口結痂來得重要,除非手不要了。


    「少爺他……呃!他……他去林子裏散步了,你也知道老是悶在房子裏對身體不好,悶久了沒病也悶出病來,所以去吸那個什麽……哦!芬多精。」張媽越說頭垂得越低,不若以往那般有股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哪一片林子,白楊樹還是相思林,我去找他。」當著醫生麵前說謊,她好意思嗎?她看起來那麽好騙?


    「不、不用了,等一下二少爺就迴來了,你先坐一下,我給你泡杯花茶。」張媽終於把人給請進門,但卻驚慌得差點撞上身後的花架。


    「不必麻煩了,給我一杯溫開水就好。」魏青楓坐到客廳沙發上,將醫療箱往紅木桌幾一放。


    「好的,你等等,馬上來。」張媽走得很慢,還不時迴頭看看她有沒有跟上來。


    不過一杯溫開水,張媽倒了快十分鍾才迴來,魏青楓也沒說什麽,假裝沒發覺她的異樣,兩人在暗中比耐性,看誰先沉不住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慢條斯理的喝著水,水都變涼了還喝不到一半;一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著兩手來迴踱步,好幾次張口想說話,最後仍是默默的閉上嘴。


    終於,張媽受不了這種尷尬詭異的氣氛,率先開口了,「我說魏醫生,你要不要改天再來?二少爺沒想到你會來找他,可能不會這麽快迴來。」她說是這樣說,心裏卻在暗罵著丈夫,這個老頭子到底在幹什麽,怎麽還沒把二少爺從滿是木頭味的工作室給拉出來?


    「沒關係,我晚上沒有排班,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他迴來。」魏青楓特意加強語氣,意思就是她非等到人不可,沒有什麽事可以阻止她。


    「可是浪費你寶貴的時間,相信二少爺也會感到抱歉,不如你先迴去,等二少爺迴來了我再通知你。」老坐在那裏真像一尊佛,教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迴去再來?張媽真把她也當成他家的下人了嗎,唿之則來,揮之即去,也不想想他們這裏上坡下坡的,光是爬一趟有多累。「既然他都不要命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我們佑青診所不歡迎不聽話的傷員,你叫他以後去其它診所看診。」說完,她立刻站起身,作勢拿了醫療箱就要走。


    她是基於醫生的責任才會特地來瞧瞧衛擎風的複原情況,而不是閑著沒事上門找羞辱。


    「哎呀!魏醫生,是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快坐下、快坐下,我叫我家老頭子去找找,很快就來了。」這醫生的脾氣還真大,不就說兩句話而已,她有必要板起冷臉嗎?


    張媽和張伯是老夫老妻了,生有一子一女,都在老板的公司上班,薪水很不錯,張媽本姓陳,但是隨了夫姓,因為旁人跟著張媽、張媽的叫,所以現在除了自家人,沒什麽人記得她的本名叫什麽。


    「叫你家二少爺別再剖木頭了,他受傷的那隻手再不拆線也就不用拆了,長在肉裏陪他一輩子,想要取出就得動手術將肉切開,一根一根的挑出來。」等於之前做的全白費了,他還得白挨刀一迴。


    「啊!有那麽嚴重?」張媽瞬間白了臉,驚唿一聲。


    魏青楓故意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又道:「我說的還是最不嚴重的情況,若他再不好好對待他的手,日後他的五根手指會失去靈活度,像是剛學會吃飯的五歲孩子,連碗都捧不住。」


    「什麽,二少爺他……魏醫生你別走,一定要等一等,我馬上把二少爺找來。」二少爺就靠那雙手揚名海內外,要是出了什麽問題,老板還不遷怒他們一家四口嗎?


    「最好快一點,我忽然想到我晚一點和美國的醫療協會有個網絡會議要開。」要端架子她也會,隻是不屑。


    當年魏青楓在美國當兩年交換學生時,她結業成績相當優異,美國方麵有意留下她,想將她打造成全方位醫生,全力栽培,隻要她一點頭便高薪聘用,不用等台灣的畢業證書。


    可惜她是個戀家的、飛不遠的候鳥,一學到想學的知識和技術,她行李一打包就飛越換日線,迴到水是故鄉甜的台灣,把所學所知貢獻給這片土地。


    「好,你千萬不要走,醫生的話我們絕對會聽。」張媽走得很急,彷佛身後有鬼在追趕似的,左腳一度還絆到了右腳,差點跌個倒栽蔥,幸好她及時扶住門框,穩住重心。


    魏青楓看得出來張媽臉上的著急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擔心衛擎風的手,於是她耐心的坐著喝水,以她小鳥啄水的速度,喝到天亮還有剩,反正她不急,急的是別人。


    過了一會兒,她隱約聽見類似爭執的聲響,聲音很小,似乎來自地下,還有桌椅翻倒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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