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琳走後,王也一個人對著麵前的六塊料子發呆。何琬琳真的是個很有眼光的人,她是一塊璞玉,或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自己獨特的品味。

    亦或者是……兩人惺惺相惜罷了。

    琬琳可以說是王也迴國以後,對王也生意“支持”最大的一個人了。

    那些年在國外,一個人求學,一個人的寂寞,刻骨銘心。

    王也怎麽也忘不掉的,所以他珍惜此後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朋友,每一個……知己。

    就算是再有才華的裁縫,在這亂世裏,也難遇到如此賞識自己的人。有時候,就算遇到了,可是因為對方“能力有限”,也隻能草草了之,現實就是這麽的殘酷。

    王也的伯樂,不僅要有一雙慧眼,還要有實力才行啊。前些日子王也偷偷迴家中探望,自己那一走就是十二年,十二年,曾經輝煌的家族,因為管理者的清高,日漸衰敗了下來,已經是個空殼了。

    王也沒有迴家,那個家裏,既得不到資助,又得不到認可,何必要迴去。

    等自己功成名就之時,再迴頭拉他們一把,已經是很不錯了。剛才和何琬琳說的,算是半真半假吧,兩人曾經,可真的是鄰居,兩家的實力或許也差不多,隻是如今,今非昔比了。

    看著手中的料子,王也想象著何琬琳穿著成衣的樣子,當真是美極了,她原來的打扮雖端莊大氣。男人嘛,還是喜歡嬌俏、可愛一點的女人。

    其實來這裏日子久了,王也也聽過一些八卦,比如禹家的少爺娶了個二房,是個混種洋人,生的那叫一個精致漂亮,後來才發現,這琬琳就是禹家的大少奶奶。

    也就是說,何琬琳正是為這傳說中仙女一般的女人吃醋。

    嘖……女人喲。

    王也閉著眼睛搖搖頭,其實單身也沒什麽不好,一個人樂得自在也不必擔心這後院紛爭。

    隻是若自己是禹家少爺的話,一定不會冷落琬琳這塊玉,雖然是璞玉,但卻不失為一塊美玉,泛著瑩瑩的光潤,隻等著人去打磨。

    王也腦子裏總是想著,那一天,何琬琳穿著那件黑色的絲絨旗袍走出店門,邁過門檻兒的時候,開衩處裙擺揚起,露出裏麵光潔修長的小腿,延伸下去,連著那光潤的足背,王也幾乎要叫住她,提醒她,也該換一雙高跟鞋了。

    那叫上的白色牛皮高跟鞋,也沾染了藍色的顏料,隻是,店裏也沒有鞋子課喲給她換,叫住,也隻是讓她平添難堪而已。

    那華貴的旗袍和裘皮,配上這略顯落魄的鞋子,反而有一種戲劇性的美感。

    王也也想有這麽一個人,她從看似平平無奇,在自己的打扮之下,漸露光彩。而她,永遠永遠,隻屬於他一個人。

    “老板,有人在嗎?”直到有人大步進了店門,張羅道,王也才反應過來。

    自己這是想到哪兒去了?

    王也自嘲的笑笑,笑嗬嗬的迎了出去:“在呢。”

    話說這年關,來店裏的人真的不多,男人更是少之又少。這世道不算好過,大家都省吃儉用呢,富家太太才是店裏的常客,至於男人……有錢的買洋裝成衣,什麽西服皮鞋,更有錢的,來定製,至於沒什麽錢的,任他街上隨便一家小店,打折清倉的衣服也能湊合,穿著樂嗬嗬的。

    可是眼前這來人……穿著有些舊的袍子,現在也很少見人穿袍子了,王也還覺得奇怪,這人莫不是來給太太買東西的。

    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樣子,不好具體說,應該是成了家的。

    可是成家的男人……王也又看看他腳上的鞋,倒是皮鞋,隻不過是很髒了,和袍子有一種違和感,王也笑:“先生有什麽需要。”

    那人撓撓頭:“我想,做一身衣服。”

    王也還沒說話,他又說道,好像要解釋什麽似的:“這不是快過年了,也該倒騰倒騰自己,嗬嗬……”

    王也笑:“先生怎麽這個時候才來做衣裳?”

    其實到這裏,王也心裏也明白的差不多,這人應該是哥老光棍兒,家裏沒有婆娘提醒著,恐怕不是上街,都不知道過年了。自然也就沒有人告訴他,這過年過節的,什麽東西都貴,商人都是奸商,漫天要價的。

    “嗨,別提了,這不是過年了,人吃東西都沒個節製,醫館裏忙得要死,哪裏走得開哦。”那男人撇撇嘴。

    王也倒是來了興趣,這人竟然還是個大夫:“您是醫生?”

    那人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曾經也是在醫院上過班的,不過現在在醫館裏,給人家打工。”

    王也搖搖頭:“先生客氣了,在醫館裏,那也是大夫。在下王也,大姓王,之乎者也的也,敢問先生貴姓?”

    “我姓周,別人都叫我周大夫。”

    “周大夫,請坐吧,我去給您倒茶。”

    周大夫趕緊擺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我喝什麽茶啊,你看看你這兒有沒有什麽成衣,我買迴去就是了,沒有的話,還勞煩王先生這大過年的忙活一下,幫我做一件。周某雖然有點不修邊幅,過年也得有個新氣象不是。”

    “周大夫診室客氣了,小店剛開,男裝還真沒有,先生想要什麽款式,我給您做一套就是。”

    周大夫撇撇嘴,想了想:“天天在醫館裏穿著這迂腐的袍子,現在時興的什麽中山裝還有西服什麽的……我還沒穿過呢。”

    王也笑:“周大夫還挺明白,一般人都以為是一種東西呢。”

    周大夫笑:“其實我也不懂,您看我適合什麽樣兒的?能精神些就是了。”

    王也低了低頭,胳膊一比劃:“周先生請跟我來選幾塊料子吧。”

    周大夫先是把自己的手在那半舊的袍子上蹭了蹭,然後有些小心翼翼的去碰那掛的整整齊齊的衣料。這個季節,做外套褲子的料子,自然都是羊毛的。

    周大夫摸摸這塊黑的,又摸摸這塊藍的,皺著眉頭,以阿奎那就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王也問道:“不知道先生預算多少。這過年的,雖然別處都漲價,但我不僅不給先生漲價,還給先生打折,如何?”

    王也身為生意人,懂得周璿是必須的技能。

    周先生聳聳肩:“價錢無所謂,我光棍兒一條,留著多的錢也沒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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