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沒做過,我真是……”琬琳有些語無倫次了,她還從來沒再外人,也沒在內人麵前這麽失態過。

    琬琳深唿吸了一下,苦笑道:“對不起啊,周大夫,是不是嚇到你了,我隻是……不知道該和誰說,這個家裏,恐怕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我做什麽都是錯的。當初,我選擇嫁進禹家,也是錯的。”

    十一年前,禹家上門提親的情景,琬琳還曆曆在目。

    她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在那個女人物才便是德的年代,她叛逆、冷漠、高傲,不屑於家族聯姻或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本來態度堅決的要拒絕這門婚事,無論發生什麽,她想著,自己的婚姻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這一切,在看到禹賢的那一刻,轟然倒塌,心中的防線決堤。

    當年的禹賢,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都說薄唇的男人必定薄情,可是琬琳才不是那麽迷信的人。

    當時就想著,就是他了,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然後禹賢迴頭,那張冷漠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何琬琳也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嬌小姐好太多。

    兩個年輕人,私下交流了幾次,發現相見恨晚,對方竟然是如此合拍的人。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琬琳一向不迷信,可就是遇見禹賢的那一次,她相信了緣分。

    禹賢不是浪漫的人,他有著多情的外表,卻有著一顆務實的心。

    那天月色正好,禹賢大概是耗光了他今生的浪漫,對琬琳說道:“何琬琳,嫁給我吧,我今生今世都會對你好的,無論貧窮富貴。”

    琬琳捂嘴竊笑,來掩飾自己的羞澀,然後嗔怪道:“你傻呀,我們本來就有婚約在身,你就算不想娶我,也要娶。”

    說起來,那時候的琬琳,還是有少女的嬌羞的,可是一旦嫁作人婦,擔起了掌管家務的大梁,就會讓人很快的成長起來。琬琳變得越來越成熟,越能幹,越來越……不像個女人。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如果有個孩子就好了。

    一切都是孩子的事,若是有個孩子……琬琳知道自己一定會和禹賢白頭到老的。可是造化弄人,自己就是生不出孩子,若不是雲茜過門,琬琳真的不知道,禹賢還有這麽溫情的一麵。

    比當初年少時的禹賢,還要溫暖。

    那時的禹賢還是青澀的,而現在,成熟男人的關心,才是最讓人窒息的。

    琬琳是發了瘋一般的嫉妒,可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做傷害雲茜的事情。

    竟然被自己的公公和心愛之人如此揣測,任誰都受不了,何況琬琳這麽心高氣傲呢。

    甚至委屈到,要找一個外人傾訴,琬琳覺得也是挺可笑的。

    周大夫沉思良久,安慰道:“夫人還是別多想了,依我看,真的是老爺子糊塗了,少爺肯定不是這麽想的,您也別太……太擔心了,日久見人心啊,行的端坐的正,害怕什麽?”

    琬琳苦笑:“怕有人不知好歹,惡意揣測。”

    周大夫診室背後冷汗涔涔,這話要是被禹老先生聽到,自己兒媳婦說自己不知好歹,非得氣得讓周大夫再折迴去搶救不行。

    周大夫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琬琳了,他心裏也明白,琬琳說的大概也是真的。

    畢竟,男人最了解男人,再靠譜的男人,也難敵美色,不是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如果禹賢算是英雄的話,雲茜就是那個難關。

    再那樣“獨特”的美色麵前,能有幾個男人把持的住呢?是個裏麵大概有一個能吧,這一個,半個是年老昏花,半個是有斷袖之癖。

    可是……可是這禹夫人,也不差啊。

    如果不和雲茜相比,也絕對算得上是個大美人了,起碼氣質出眾;就算是和雲茜相比,就今晚的何琬琳來說,是完全不輸的。

    真不知道禹賢是怎麽想的。

    噢……對了,禹夫人是不能生育的,這點有些遺憾。

    其實按周大夫的角度看,不能生就不能生唄,兩人樂得清閑,可是禹家家大業大,那麽大一筆財產,沒有人繼承,確實是有點可惜。

    所以說啊,人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啊……

    今夜月色微涼,琬琳出來也是臨時決定,並沒有穿外套,不自覺打了一個噴嚏,這個噴嚏把周大夫從遐想中喚迴來,說道:“夫人您看我,這外麵天氣涼,您趕緊進去吧。”

    雖然沒有從周大夫這兒得到什麽建議或者說得過去的安慰,但是說出了心裏話,琬琳覺得已經舒服很多,笑道:“耽誤周先生迴家了,周先生一路慢走,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明日醫館,還需要周大夫坐鎮呢。”

    也不待周大夫說什麽,琬琳就轉身走了。

    她的背影有些落寞,讓周大夫一再想叫住她。

    可是叫住她,又能怎樣呢?周大夫第一次討厭自己的嘴笨,明明麵對那些歌姬的時候,自己也是能花言巧語、油嘴滑舌的。

    可是高貴的禹夫人,怎麽你能對她說那種話呢。

    周大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恍惚間,反應過來,禹夫人剛才叫了自己兩聲“周先生”。周大夫不自覺的笑了笑,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叫自己“先生”了。

    周大夫有一種特殊的情節,總覺得“先生”這個詞,很微妙,很好聽,帶著一種尊重和依賴感。

    如果再給周大夫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或許他會選擇去當一個教書先生也不一定。

    每一天都被孩子們和家長們“先生先生”的叫著,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冷風吹來,周大夫自己也打了一個噴嚏,自嘲的笑笑:老大不小了,還整天想些漫無邊際的東西,還是老老實實的,實在一點,想想今晚該去哪裏度過才好。

    自己那個小破房子,冷冷清清的,一點人味兒都沒有,何況很久沒繳租了,自己也很久沒迴去了,說不定,行李都被房東扔出門外了。

    這一晚周大夫走在街上,吹著冷風,突然有種衝動,攢點錢,買個屬於自己的小窩,不用再擔心被人趕出去,然後娶個平凡的女人,生不生孩子……隨緣吧,就此度過一生,好像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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