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那樣的眼睛,實在是無法說謊。

    愛,就是愛了。

    或許說清楚,會讓兩個人都好過一點。

    葛慧星或許,沒想到溫旭會是這個答案,一時間有些呆滯。

    溫旭痛苦的說:“彗星,我沒辦法騙你,我確實還愛著你,但,那又怎樣?我知道,你無法明白,可是我們,是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就當是我做錯了吧,你想一想,就算我們和好了,還能迴到以前嗎,那些往事,你能確定都不在意嗎?”

    葛慧星想說:“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管。”

    可是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冷靜下來想一想,自己真的能不在意嗎?

    那些糾纏著溫旭的過往,真的不會也成為自己的夢魘嗎?

    失去又重新獲得的短暫的喜悅過後,自己真的能不計前嫌,去寬恕溫旭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去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我……”

    “彗星,接受現實吧,或許一開始,是我錯了,但是,過往不可追啊。”

    葛慧星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沙發裏。

    本來是個很倔強的人,卻被如此空洞的理由一下子說服。

    說出來,讓葛慧星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是,還能如何呢?

    對方已經決意放手,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拉下麵子挽留。

    所以,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葛慧星對自己說,也對溫旭說。

    “今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彗星,我……”

    “而且我們,以後也不要再見了吧,互相避開一點,世界這麽大,不會那麽容易相遇的。”

    因為再相見,我怕好不容易放下你,又被勾起四年。

    “好,”溫旭想了想,說道,“我下半年會去冰島住一段時間,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一兩年,或許……再也不會迴來了。”

    葛慧星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彗星,放心吧,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

    那裏是不想看到……隻是……怕自己情緒失控罷了。

    “彗星,如果還有什麽想說的,今晚全都說出來吧,畢竟,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呢。”

    服務生走過來,托盤裏放著一瓶醒好的紅酒:“您好女士,您的酒好了。”

    葛慧星抬眼一看:“放下吧。”

    “好的,您慢用。”服務生放下酒走開了。

    葛慧星拿起酒瓶,把酒倒進兩個杯子裏,遞給溫旭一杯:“來,今晚我們,邊喝邊說,不醉,不歸,紀念一下,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溫旭結果杯子:“不醉不歸。”

    或許,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可這一晚,兩個人隻是慢慢的喝著酒,什麽話都沒有說。

    沉默,是二人最後的默契。

    天邊已經魚肚白,酒吧裏還是昏暗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走完了。

    最後葛慧星應該不是醉倒的,而是實在太困了。

    溫旭也覺得,真是歲月不饒人,自己這個夜貓子,也覺出困倦了。

    溫旭攙起葛慧星,結了賬,走進天邊的光裏。

    安置好葛慧星,看看這所新房子,確實比以前好多了,葛慧星值得更好的。

    也應該搬家了,以前的房子裏,還留有二人的記憶,也應該搬家了,離開自己,開始新的生活。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葛慧星的眼皮上。葛慧星的睫毛顫了顫。

    彗星,再見了。溫旭在心底說。

    過好新的生活吧,以後我們真的不會再見了。

    或許溫旭真的想過,要和葛慧星和好,不顧一切的,無論日後會不會因為各種原因爭吵,無論江離會不會因為上次的事情對自己有偏見,無論陳婉還會不會來搞破壞。

    隻要和葛慧星在一起,溫旭就什麽也不再懼怕。

    或許,陳婉迴國,是上天對溫旭的一個暗示,陳婉父親的去世,是溫旭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自己的至親,溫旭並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朋友也少,陳婉父親應該算是溫旭的一個熟人了。

    每天每時每刻,都有陌生的人死去,溫旭這種生性淡漠的人,一直都是無動於衷。

    知道陳婉父親去世,看著脆弱的,仿佛一夜之間被命運擊垮的陳婉,溫旭才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麽近。

    溫旭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從來都不,雖然現在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也遠遠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幸運的人。

    所以站在醫院門前的時候,溫旭突然就很慌張,又有一種歸屬感,好像這個地方,一直在召喚著自己。

    而現在,終於來了。

    溫旭跨進醫院的大門,做了個全麵的體檢。

    之前聽到攝影組一個群演大叔說過:“人上了年紀啊,就會覺得離死亡越來越近,年輕的時候收到的都是紅色的喜帖,老了,收到的白色帖子就越來越多了,真不知道哪一天,就輪到自己了,誰能料想到呢?”

    誰能料想到呢?

    說不定哪一天,就輪到自己了。

    可是溫旭雖然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幸運過,但也是個離死亡很遠的人。

    之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死。

    就算是陳婉離開,和彗星分手,那兩段最昏暗的日子也是。

    從來沒想過死。

    來見彗星之前,他是真的想過不顧一切,重新在一起的。

    葛慧星到最後都不知道,溫旭心裏最後的想法是什麽。

    可是怎麽能,用著殘破的,日漸衰退的身體,拖累彗星,陪自己走過最後的人生呢。

    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生。

    肝癌晚期,溫旭在來見彗星之前得到這個消息。

    他感到有些荒謬、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自己怎麽會得癌症呢?

    醫生也表示很遺憾,象征性的問了句:“您有家族史嗎?”

    溫旭隻能說:“我,沒有家人……”

    “啊,抱歉……”

    或許就像葛慧星不能想象溫旭是因為什麽原因和自己做最後的道別一樣,溫旭也不能想象,那個本來很疼愛自己的,皮膚黃黃的,肚子腫大的,重男輕女的父親,為什麽要拋棄自己。

    因為溫旭的姐姐要他用溫旭來換自己的命,否則拒絕為一向輕視自己的父親支付醫療費。

    溫旭的父親因為他的偏心,溫旭因為他得到的過分的寵愛,全都付出了代價。

    這是姐姐的報複。

    溫旭並沒有什麽症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得肝癌,像他遮掩嗜煙如命的人,得肺癌倒是可以理解。

    “吸煙也可能是肝癌的誘發因素。”醫生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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