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你爸說想吃湯圓。”顧媽媽特別高興,顧爸爸今天早晨清醒了過來,一醒來就想吃東西。這可是康複的預兆。

    顧初夏也是難得的好心情,爸爸病情好轉,她比誰都高興:“怎麽突然想吃湯圓了呢?”

    她隨口問道。

    顧爸爸躺了這麽久,剛醒過來,還有些虛弱:“這不是元宵節快到了嗎?想起來,就饞了。”

    顧媽媽打趣他:“死老頭子,真饞,這麽兩天都等不了。”

    說歸說,顧媽媽還是和顧初夏一起去買了顧爸爸最愛吃的黑芝麻餡湯圓迴來。

    “你少吃幾個,怕你消化不了胃難受。”顧媽媽笑道。

    楊子暉和葛雲茗見顧爸爸醒來,也都很高興,廠裏快複工了,他們就先迴去了。

    真好,這下子可以過個團圓元宵節了。

    顧媽媽和顧初夏圍在顧爸爸身邊,說著這幾天醫院發生的新鮮事兒。

    從上午,說道下午,可能是湯圓吃多了,中午的時候,顧爸爸就沒吃什麽了。

    基本上一直都是顧媽媽在興奮的嘰嘰喳喳,顧爸爸就是安靜的笑著,不時插幾句話。

    這說了一天,顧媽媽也累了,消停了下來。

    顧爸爸笑著:“你先出去,我有事想單獨跟初夏說。”

    顧媽媽白他一眼:“有什麽事我還不能聽了,都是一家人,跟了你幾十年,我還成外人了。”

    “是關於我們顧家的以後,我生病這些日子,肯定花了不少錢,你都不替閨女想想?”顧爸爸正色道。

    顧媽媽也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虧欠女兒,從小沒過過什麽好日子,隻讓她跟著自己和這不爭氣的丈夫吃苦,顧爸爸病了以後,花銷絕對是一筆巨款。但這段時間,她居然都沒想過女兒從哪裏弄來了這筆巨款。

    顧媽媽退出去關上了門。

    “爸,錢的事,你不必擔心……”顧初夏先開口安慰道。

    顧爸爸抬起手臂無力的搖了搖:“初夏,你聽我說。”

    “爸,你說吧。”

    “我有些事,想問你,你要老實迴答我。”

    “爸,你盡管問吧。”

    “是爸爸拖累了你,讓你失了嫁入好人家的機會啊。”

    “爸,你說什麽呢,我隻是還沒遇到對的人而已。”

    “你是沒遇到對的人,可你遇到了,願意給我出醫療費的人。”

    “爸?”顧初夏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顧爸爸心如明鏡,還把話說的如此直白。

    “初夏,那人給我出醫療費,代價是什麽?”

    顧初夏見事情已經瞞不過了,幹脆實話實說:“爸,那人和我已經斷了,他,結婚了。”

    “你因為這件事,才到天津來?”

    “也不全是。”

    “唉……初夏啊,就算你和他斷了,有了這事,你以後再找個好婆家,恐怕沒那麽容易。”

    顧初夏強顏歡笑:“爸,不讓他們知道不就好了?”

    顧爸爸搖搖頭:“初夏,我知道你是個單純的孩子,我還怕這件事給你留下陰影,讓你以後都不能坦誠麵對自己的感情。”

    果然父母最懂自己的女兒,顧爸爸這話,可真沒說錯。

    以後無論遇到誰,顧初夏都無法坦誠相待了。

    “爸,我還年輕呢。”顧初夏故作輕鬆的撒嬌道。

    “初夏啊,我最大的遺憾,是我走之前不能看到你結婚。”

    一股不好的預感在顧初夏心頭升起:“爸,你瞎說什麽呢?你不僅能看到我結婚,還能看到你的外孫結婚。”

    顧爸爸搖搖頭:“初夏啊,別安慰自己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有數。這段時間,反反複複的,癌症啊,可不是別的病,我自己的情況,我了解……”

    “爸……”顧初夏覺得難受極了,一起努力了這麽久,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初夏啊,我真希望,能親手把你交在可靠的人手中。”

    顧初夏不說話,這件事,她真的沒辦法臨場發揮滿足父親的小心願。

    傍晚的時候,顧爸爸的情況急轉直下,醫生護士圍了一床開始搶救。

    顧初夏被擠在人外,還死死抓著顧爸爸的手,已經泣不成聲:“爸……爸……您千萬不能有事啊,爸……”

    後來情況過於危急,顧初夏和顧媽媽被請出了病房,百葉窗也被拉下,顧初夏和媽媽焦急的等待著。

    顧初夏在心裏祈禱: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逢兇化吉的,這一次,爸爸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與其說是起到,不如說是自我安慰吧。

    終於醫生和護士們出來了。

    “醫生,怎麽樣了?”顧初夏衝過去,“我爸爸是不是沒事了。”

    醫生摘下口罩,看了她兩秒,歎了口氣:“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還有一些時間,還有什麽話想說的,趕快說完的。”

    “醫生,醫生我爸還沒死,你救救他,救救他啊!”顧初夏攔住醫生不讓醫生走。

    遇到這種生死離別的大事,還是顧媽媽這種過來人更能保持清醒,一向脆弱沒有主見的顧媽媽拉住顧初夏:“初夏,趕快去跟你爸爸說說話吧,別耽誤時間了。”

    顧初夏看看病房內,又看看醫生,悲痛欲絕的衝進病房,撲在顧爸爸病床前。

    唿吸還有著,心髒還在跳動,明明就還活著,為什麽醫生說沒救了呢,為什麽爸爸你不睜開眼睛呢?

    顧初夏努力平穩自己的聲線:“爸,爸,你聽的見我說話嗎?”

    顧爸爸沒反應。

    “如果你聽得見我說話,就動動手指頭,好嗎?”

    顧初夏手裏,顧爸爸的食指似有似無的屈伸了一下,顧初夏大喜——爸爸還有意識!

    “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我一起玩嗎?你給我當飛機、當大馬、你說你要當我永遠的英雄的,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你走了,我怎麽辦,媽怎麽辦?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顧初夏已近癲狂狀態,顧媽媽看不下去,想伸手攔她。

    顧爸爸卻突然睜開眼睛,嘴裏念念有詞,顧初夏湊過去:“爸,你說什麽?你有什麽想和我說的?”

    顧媽媽提醒她:“初夏你別著急,你別說話,聽你爸爸說。”

    顧初夏安靜下來,湊過耳朵去,顧爸爸的聲音氣若遊絲,斷斷續續:“找……找,找個,好……人家。”

    “爸,您放心,我會嫁個好人家的,爸,我還等你親牽我走紅毯,把我交出去呢。”

    顧媽爸爸並沒有反應。

    顧初夏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迴,索性讓爸爸安心的走吧,顧初夏拉著顧爸爸的手,說道:“爸,其實,我已經找到歸宿了,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和你和媽說。”

    顧爸爸的頭輕輕搖晃了一下。

    “真的,爸,我不騙你。你認識他的,葛雲茗啊,帶我們來天津那個小夥子。他人好,事業成功,對我也好。”

    顧爸爸已經極度虛弱,做不出反應了。

    顧初夏一狠心,把顧爸爸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真的,爸,您摸摸,這是您的外孫。我真的要結婚了,您能感受到嗎?爸,爸,您聽到了嗎?”

    顧爸爸費力的睜開眼睛,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然後,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心電圖畫成一道直線。

    “爸!!!!!”整個樓層,都響徹顧初夏悲痛欲絕的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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