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荀林父立即派上軍帥士會親自赴楚營。


    士會辦事,他放心。


    士會當然不會令他失望的,士會對楚莊王道:“想當年,天子平王曾經命令敝國先君文侯,要求敝國和鄭國一同輔佐王室,不要背棄天子的命令。


    現在,鄭國不服從天子命令,寡君就派我們前來質問鄭國。


    我們怎麽敢勞煩您派出候人迎來送往呢?所以,外臣專程前來拜謝貴君之命啊。”


    候人,在春秋指的是負責迎送賓客的官吏。


    這次楚莊王派出使者赴晉營表達了問候以及希望兩軍都撤退的意願,士會這樣對楚莊王說,意思就是承了楚莊王之情,向楚莊王表達同樣的意思:


    我們晉國與你們楚國確實沒什麽利益衝突,但我們在這裏,確實跟鄭國有關。因為這是天子的命令,我們必須遵守。


    很顯然,作為成熟的政治家,士會是謹慎的,他也不希望兩軍正麵衝突。


    但作為使者,他必須向楚莊王明確晉軍來此的目的所在。


    不是為了你們楚國,我們也不想和你們楚國開戰。所以,請你們還是早點撤軍吧。


    士會迴去後,將相關情況向荀林父作了匯報。


    誰知,先縠一聽就火大了。


    隻是,在如今的六卿班子中,幾乎沒有人支持先縠。


    先縠見沒人鳥自己,便悄悄將中軍大夫趙括叫來,囑咐他出使楚營,如此這般耳語了一番。


    趙括大喜,他就私自跑到楚營,對楚莊王道:“實在不好意思,剛才那個家夥說錯話了,寡君派我們來到這裏,不單單是為了鄭國,還為了你們楚國。


    寡君的指示很明確,要將敵人趕出鄭國。作為臣子,我們不能違抗君令啊,請貴君理解。”


    趙括毫不客氣地說罷,又毫不客氣地轉身就迴晉營。


    哈,趙括依先縠之囑,居然就這樣愣著頭衝著楚莊王說了這番話。


    這是什麽話?


    明顯將楚國當敵人的話!趙括的意思就是,我們晉軍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打你們楚國。


    趙括赴楚營,直接將士會的話作了更正,把荀林父、士會等人意欲求和的打算的,直接攪成了約戰!


    楚莊王火大了麽?


    沒有,楚莊王還有棋子要走。


    楚莊王並不理會趙括這個二百五,而是按照士會所說的,派人前去晉營商議晉楚和談具體事宜。


    當然,楚莊王真正在做的,是作好即將決戰的準備。


    正如前麵荀林父所想的,此時的楚軍,既要考慮與晉國決戰,更要考慮具體問題。


    如此前楚軍連續攻打鄭國,無論是軍需糧草後勤補給,還是將士休整等,需要一定的時間。


    於是,楚莊王正式派出使者赴晉營。


    就這樣,楚、晉初步達成了和解協議,雙方決定,兩天內舉行盟誓。


    荀林父終於舒了口氣,因為這個時候大局已定,雙方不需要正式開戰了。


    荀林父這口氣卻鬆得早了些,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已經完全中了楚莊王的示弱之計。


    楚莊王一邊不斷向晉軍示弱,作出一副準備撤軍的樣子。另一邊,卻積極備戰。


    首先當然是進一步提升士氣。


    但由於楚國特使在晉營受辱,所以迴去後將情況一說,楚軍上下頓時群情激昂。


    楚莊王笑了,與晉三軍決戰,是他擺了多年的棋局。


    這三年來,楚莊王故意連續挑釁晉國,還不惜以戰敗示弱的手段來迷惑晉軍,楚軍將士的士氣早就鼓了。


    但此時,楚莊王還需要再進一步提升士氣。


    現在晉軍明顯分為主戰派與主和派,為了引誘晉軍決戰,楚莊王再添了一把火:派人致師!


    什麽是致師?


    所謂致師,就是致其必戰之誌。這個致,就是展示的意思,師就是軍隊的意思。


    致師,展示的是自己軍隊的必戰之誌!但凡有致師,意味著沒有談判的餘地了。


    意思就是:來來來,就此一戰!


    這個展示必戰之誌,並非是隨便派出一個戰前使者前去通告一聲那種,而是由勇士前去敵營陣前單挑。


    在千軍萬馬敵軍麵前,敢前去單挑的,當然是勇士中的勇士了,非自告奮勇者難以擔此大任。


    自願前去致師而得勝歸來的或者成功返迴的,當然成為自己一方的驕傲。


    在講究榮譽勝於生命的春秋貴族戰爭中,這個榮耀是非同一般的。


    史料記載,周武王伐紂時,也曾有過致師,當時周武王派出了師尚父與百夫兩個人前去致師。


    雖然我們不知道師尚父和百夫是兩人駕同一輛戰車,還是兩人分別駕著自己的戰車前去致師。


    但周武王軍隊敢於在強大的商王朝大軍前麵致師,說明了武王的決心之強和周軍的誌氣之盛,並最終取得了勝利。


    這一次,楚莊王派人致師,一方麵是繼續挑釁晉軍,另一方麵是通過致師來進一步提升楚軍士氣。


    接受這個光榮任務的是一輛戰車上的三位勇士,他們是禦者許伯,車右攝叔和車左樂伯。


    這哥仨是同袍戰友,情同手足,性相近,習也近,本就是血性之士,接受命令後非常興奮。


    他們直接將戰車開出楚營,向晉營衝去!


    衝到了晉營外不遠處,正好一隊晉兵出來巡邏。樂伯張弓搭箭,一箭便射中了一人。


    樂伯繼續射箭,他本就是一流箭手,箭無虛發,那隊巡邏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射倒了三人。


    攝叔跳下戰車,一邊幫助許伯將戰馬轉向,一邊持長戟砍殺圍將上來的晉兵,頓時砍殺了兩人。


    剩餘的晉軍士兵大驚,忙退向晉營。


    攝叔拔出短刀,將被殺的晉軍左耳給割下,然後從容跳上戰車。


    許伯一邊駕著戰車,一邊衝著晉營大聲叫喊:大楚勇士在此,誰敢出來一戰?


    經常看歐洲古代戰爭片的可能感覺會有點熟悉,對,歐洲古戰場上的那些鼓足士氣的套路。


    歐洲古代戰爭片中,為鼓士氣,除了大聲吼叫外,還有豎中指的,也有亮屁股的,反正就一個目的:將敵人激怒,引敵人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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