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很快便到了國都雍城外,秦穆公有些自得,一舉擊敗強大的晉國,這是何等不易。正高興著呢,突然有人來報:“報告主公,夫人來信。”


    秦穆公納悶:寡人都快迴家了,還來什麽信?打開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夫人穆姬寫道:


    “上天降災,使秦國和晉國這兩個姻親之國不能以玉帛相見,反以幹戈相向。今天,如果夫君帶著晉侯入都城,那妾唯有一死。早上進都城,那妾晚上死。晚上進都城,那妾第二天早上死。一切由夫君您定奪。”


    我們熟悉的一句話“化幹戈為玉帛”,這裏便出現了其中的兩個詞:幹戈、玉帛。原來,當時列國諸侯互相朝見時的見麵禮,往往是玉帛,朝見意味著友好。幹戈呢,幹是指甲衣,戈是指武器,幹戈意味著在戰場上互為敵人。


    所以穆姬此話的意思就是,很不幸晉國與秦國兩國不能友好相處,卻以刀兵相向。現在晉侯被活捉了,自己作為晉侯的姐姐,不願看到他被當成俘虜帶入國都的樣子。如果國君您要帶進國都,那我隻好一死了之。


    隨信一起的,還有免服衰絰一套。免服和衰絰都是指喪服,因為穆姬是秦穆公夫人,所以如果自己死了,那你做丈夫的,當然得穿喪服了。


    秦穆公大驚,忙問發生什麽事了。


    來人報告說,夫人聽說晉侯被俘,便帶著公子犖、公子弘以及兩位公主在陽台上鋪滿柴草,並修書一封帶給主公。如果主公帶晉侯進都城入祖廟獻俘,他們都將自焚而死。


    這叫什麽?這叫典型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秦穆公心亂如麻,心道,夫人呐,你這是何苦來著,你不是對你這個弟弟失望至極嗎?你不是恨他,曾經托他照看你的嫂子賈夫人,結果被他照看到了床上嗎?你不是也期望著秦國受災時他來支援,結果他非但不支援反而出兵攻打秦國,你傷心欲絕嗎?


    寡人出兵討伐晉國,你不是也舉雙手讚成嗎?現在寡人得勝歸來,你不來出迎,反而給寡人來這一出,這讓寡人可如何是好?


    是的,穆姬恨透了晉惠公這個弟弟!她多麽希望晉惠公迴國即位後,能夠大施仁政,廣積政德,照看好兄弟姐妹,將流亡在外的兄弟們都召迴晉國予以重用。


    但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給秦國人留下了一個什麽樣的印象哦。恩將仇報,純粹就是一頭白眼狼!


    所以,當秦穆公決心報複晉國時,穆姬是全力支持的。但穆姬沒想到,晉惠公居然會被俘。按照秦國人的習慣性做法,晉惠公將被殺於秦國祖廟,以敬祭祖宗。


    不管如何,他是自己的親弟弟。此時的穆姬心下不忍,便出此下策,逼迫秦穆公放棄此念。


    秦穆公是一個妻管嚴麽?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如果他要強殺晉惠公的話,那死的還有他的兒女們!


    秦穆公頓了頓足,長歎一聲,命令將晉惠公囚禁於都城外,四周打起圍牆,嚴加看管。然後,匆匆去見穆姬。


    穆姬的目的達到了,她至少救下了晉惠公的性命。但她也隻能做這麽多了,接下來晉惠公的下場如何,那就得看晉國人的本事了。


    晉國人當然也緊急行動了起來。首先是呂省和郤芮,他倆都沒有上韓原戰場。當韓原兵敗的消息傳到絳城,他倆都沒有慌。但他倆也沒幹坐著,他們首先要做的便是迅速統一思想,穩定人心。


    “大家都別慌,主公現在在秦國好好的,有公主在秦國,相信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請大家各司其職,把自己的事做好了,這是目前大家對主公對晉國最大的忠誠。”呂省召集了朝會,宣布了命令。


    呂省、郤芮雖然沒有慌,但畢竟是焦急的,他們急需盡快得到晉惠公的最新消息。


    晉惠公呢?此時的晉惠公被囚禁在秦國都城外郊。他什麽也沒做,因為他什麽也不會做沒辦法做!


    晉惠公就盼望著自己的姐姐能夠再幫他一把,幫他從這個又小又矮的囚牢裏放出來,早點讓自己迴晉國。


    隻要能夠迴到晉國,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這是晉惠公在牢裏想得最多的。


    秦穆公也在著急,眼下雖然俘虜了晉國國君,但被夫人穆姬這麽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搞,俘獲的晉侯反而變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怎麽辦?秦穆公知道,想要殺掉晉侯祭祖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殺他,那至少要從他身上得到屬於秦國的最大利益。


    秦穆公知道怎麽做了。他命人將晉惠公囚禁處旁邊搭著帳蓬的郤乞叫來。


    郤乞,晉國大夫。前麵我們說過,晉惠公被俘虜後,一群晉國大夫哭著跟到了秦國,現在都搭帳蓬守護在晉惠公囚禁處。不過,沒有允許,誰也不能見到晉惠公。


    秦穆公對郤乞道:“寡人決定放晉侯迴國,但有三個條件:


    第一,遵守先前晉國對秦國許下的承諾,割讓河西五城給秦國。第二,將河東至解城這片土地也割讓給秦國。第三,以世子為人質,確保貴國今後不再背信棄義。


    大夫請先迴晉國,告訴執政大夫呂省,讓呂省前來秦國,與寡人具體商議後續相關事宜。”


    郤乞大喜,不管如何,此時晉國的第一需要便是將主公迎迴國。對他來說,能夠促成晉國這個第一需要,絕對是一件特大功勞。至於秦國提出的那些不平等條約,那是當政者們的事,是主公、呂省、郤芮等人的事。


    頂著天上掉下來一塊升官發財的大餡餅,郤乞美滋滋先行迴晉國,見到了呂省和郤芮。


    兩人正需要得知秦國人的要求,現知秦國已經決定不殺國君,均大喜。


    但郤乞帶來秦國人的條件,確實很苛刻,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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