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沃莊伯認為,你們晉國沒了國君,如果自己領導下的曲沃好好跟晉國公室那些頑固分子好好幹一場,隻要自己取得勝利,晉國人還不認自己這個同樣是唐叔虞的後代、正宗的姬姓血統?


    但一切隻是曲沃莊伯的夢想而已!晉國公族見國君被殺,再次出離憤怒了,他們再一次展示了晉國公室子弟們在處理緊急突發事件的高效率。他們立即擁立晉孝侯之子晉郤為國君,這便是晉鄂侯。


    這個處理緊急突發事件的套路幾乎與上次晉昭侯被殺一樣:及時擁立一位新國君的意思很明顯,絕對不承認你靠造反奪取大宗地位;及時向周天子報告突發事件的情況,並請求天子出兵救援;大家同仇敵愾,努力將曲沃人趕出翼都!


    晉軍排山倒海般向翼都攻來,曲沃莊伯有些慌了,翼都並不算難守,關鍵是翼都也是自己剛剛攻占的,基礎不牢。


    而在翼都的晉國人,貌似根本不想認曲沃莊伯這個小宗首領,不但不可能來幫曲沃莊伯守城,反而成了曲沃軍的巨大隱患!曲沃軍已經處理了好幾起偷偷打開城門迎接晉軍的事件,而這樣的事件貌似將成為常態!


    當周天子已經派出王師,並下令晉國周邊荀國、董國、虢國等諸侯組成救晉聯軍。消息傳至曲沃莊伯這裏時,曲沃莊伯知道自己的這次行動已經失敗了。


    他滿以為隻要自己殺了晉孝侯,那一切都會被認為是生米煮成熟飯,無論是周天子還是其他諸侯甚至在翼城的晉人,雖然無奈但將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曲沃莊伯犯了跟他父親曲沃桓叔同樣的錯誤,父子倆都低估了違反周禮所造成後果的嚴重性。這不是誰當晉國國君的問題,而是對傳統宗法製的嚴重挑戰,也是對大周王朝維係其統治的赤裸裸的挑戰!大家都學你曲沃人,那將如何穩固這王侯將相須有種的穩固統治?


    曲沃莊伯敗了,好在他及時撤出翼城,也好在晉軍隻是希望把曲沃人趕出翼城即可,將全部兵力用於進攻翼城中,而沒有先攻占曲沃。


    曲沃莊伯萬般無奈下退守曲沃,然後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應對來自大周王朝天子之師率領的多國部隊的討伐。


    苦哇,曲沃莊伯深深陷入自責中,這幾乎就是父親第一次進攻翼城的翻版。同樣貌似幹掉了對方國君,貌似應該取得了勝利,但結果卻引來更大的麻煩!


    如果不是曲沃城修建得相當堅固,而當時的戰爭又那麽講究貴族精神,那自己估計這迴是難逃厄運了。


    所謂當時的戰爭講究貴族精神,那是因為對中原諸侯來講,戰爭的目的並非是消滅對方,而是降服對方。隻要對方服輸,那便點到為止,不得窮追猛打。


    當然,相關規定很多,比如不得虐待俘虜,不得對傷兵痛下殺手等等。這種貴族戰爭表現的最高境界是後來宋國與楚國的泓水之役,結果講戰爭規矩的宋國完敗給不講戰爭規矩的楚國。


    曲沃莊伯派出了好幾撥人去與各諸侯國求和。看在送來的巨額賄賂上,天子王師以及參與幹涉這次晉國內戰的諸侯們心滿意足地撤軍了。


    “你們的家事,不要鬧得太過分了。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啊。”這是大家的期望,也是拯救曲沃莊伯的一根重要稻草。


    戰爭結束了,曲沃莊伯終於可以鬆口氣了,這一次曲沃人損兵折將,同時消耗了不少財物,這令曲沃莊伯非常鬱悶。但在這一次的較量中,曲沃莊伯總結出了一條經驗:必須討好周天子以及中原諸侯,要想真正拿下翼都,必須斷了翼都的求援之路!


    討好人家的方式很簡單,態度謙恭,禮物厚重。從此,曲沃莊伯經常派人出使鄭國、邢國等諸侯國,還時不時私會大周王朝的卿大夫,甚至托人向周天子送去大把的禮品。


    在曲沃莊伯的糖衣炮彈攻擊下,中原諸侯紛紛中彈,當時最牛掰的中原小霸鄭國,居然也同情起曲沃來。可能是因為鄭國自搬到中原後,經常受周邊傳統中原諸侯的打壓,對弱者有著自然的同情心。


    鄭國國君鄭莊公更是大周王朝的卿士,手頭握有調動王師的權力。於是,在曲沃莊伯執政曲沃的後期,史料記載,曲沃與晉國又幹了一架。


    而且這一次,曲沃居然聯合了天子王師、鄭軍、邢軍一起進攻翼城!這次進攻翼城,曲沃莊伯看來馬上要得手了,因為晉軍根本無法抵擋,在翼城的晉鄂侯倉皇逃至隨國避難。


    曲沃莊伯再次占領了翼城,這時的他真的心花怒放了。在他的征伐理念裏,他認為糖衣炮彈的威力是極其強大的,以後一定要多用。


    但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鏡的是,正當曲沃莊伯準備就職晉國國君時,形勢急轉直下:天子周桓王遣使赴晉,宣布晉國國君由晉鄂侯之子晉光繼任,曲沃人迴到曲沃去!


    在天子令下,王師以及鄭、邢等國軍隊立即執行,同時,周桓王還派出了卿士虢公率領的虢國軍隊進駐翼城!


    眼睛一眨,老母雞頓時變成鴨,曲沃莊伯傻眼了。


    但你又有什麽辦法呢?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你,你挖空心思好不容易得到了周天子的支持,但周天子突然來這一招,頓時就將你曲沃莊伯擊得粉碎!


    這是一段很離奇的曆史,因為周桓王一開始是支持了曲沃的,甚至派出了軍隊,但後來卻變卦了。作為堂堂天子,怎麽可以如此出爾反爾?


    更離譜的是,明明晉國是有國君晉鄂侯在的,周桓王居然指定了一位新的晉侯,即晉光,史稱晉哀侯!


    難道,大周王朝亂了麽?是的,您猜對了,大周王朝確實亂了,是大周王朝內部出了問題。具體講,是天子與卿大夫之間的矛盾問題。


    這就涉及到兩個諸侯國,一個諸侯國叫鄭國,還有一個諸侯國叫虢國。


    這兩個諸侯國是當時周王朝的卿士,一左一右。本來,鄭國掌控著周王朝的大權,所以鄭國有權力調動周王朝的天子六師。鄭國收了曲沃莊伯的好處,於是便以周天子之命,約上了邢國,帶著天子的軍隊前來幫助曲沃莊伯了。


    但虢公同樣作為周王朝的卿士,對鄭國的這種做法是完全反對的,當他把利害關係跟周桓王一講,周桓王頓時便發火了:你鄭寤生也太不是東西了,居然忽悠予一人。


    於是,周桓王緊急派虢公率軍前來,向全世界表明了周王室的態度:支持的是晉國公族大宗,而不是你曲沃小宗,你曲沃人滾迴曲沃去吧。


    至於晉鄂侯,堂堂晉國公室大宗一把手,被晉國小宗打得屁滾尿流倒也罷了,但居然扔下整個晉國隻身逃走,那就走吧,走遠點,不送。


    隻差一步到羅馬的曲沃莊伯哪裏知道周王朝這些貓膩?他更不知道的是,在接下來一段日子裏,春秋的中原江湖,還要上演鄭國這樣的諸侯國居然叫板大周王朝天子,並且與天子率領的多國聯軍大戰,甚至敢箭傷堂堂天子!


    大周王朝,絕對是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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