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的人往往多疑!


    “此話怎講?”於毒果然上套。


    “於軍侯,以今天的戰鬥觀察,那塢堡內之高覽,似郡兵出身,說明趙郡已知廣宗陷落,對我等這些散兵遊勇有了防備,所以那些人才會出現在那裏,你想想,是不是我們在巨鹿郡沒有碰上這樣的情況,為什麽一進趙郡就發生這種情況呢?分則死,合則生,在下一路就是想通此中關竊,所以才苦追軍侯而來,商量對策。”


    薑醜一通的胡謅八扯,把於毒繞的雲裏霧裏,三角眼中各色神情閃動不停。薑醜麵上不顯,心中發急,這賊子真的是老奸巨猾,躺在半人高的草叢中不起身可咋辦?


    興許是於毒真的讓自己的話繞了進去。許久,他抬起那雙三角眼望著薑醜問道:“薑兄弟是何想法?”


    有何想法?除了殺你,沒別的想法。


    靈機一動的薑醜,腦子中跳出一個想法,指著東邊魚肚白的地方說道:“以在下之見,我們應該放棄繼續西行,而改往北行,如若估算不差,此處應是趙郡和巨鹿邊界,我們沿此向北,緊貼大陸澤而行,相信趙郡的防備會少一些。”


    薑醜故意把方向說錯,就是看看於毒的反應。


    一個人一旦發現事情和自己的認知發生偏差之時,他往往會不自覺的會先確認一下自己的認知是不是錯誤,而不是出聲爭辯,越謹慎的人,越是如此,而於毒恰恰是一個謹慎的人。


    賊子果然中計。


    看著東方的魚肚白,於毒的腦子一時發生錯亂,不自覺的,他站起身來,想看看四周情況做一下確認。


    一支利箭帶著唿嘯從薑醜的眼前飛過。


    唉,還是太執著,為什麽非要是眼睛呢?薑醜歎息一聲。


    “啊……”


    一聲慘嚎,打破了黎明的寧靜,也打亂了荒灘上的清冷。


    緊跟著一股溫熱的液體濺落薑醜一臉,顧不得許多,瞅準機會一膝蓋跪頂在滿地打滾的於毒腰上,反手一勒,卡住於毒的脖子,另一支手,死死按住於毒的腦袋拚命往下一壓,一支箭頭從於毒的右側太陽穴位置鑽出,剛剛還在慘叫的於毒隻剩下四肢抽搐,已無力反抗。


    變故來的實在太過突然,以致於於毒的嘍羅們還沒弄明白發生什麽?於毒已經失去抵抗。


    “放下你們手中的槍,否則,死!”薑醜站起身,用眼神冷冷的掃過幾個拿槍的嘍羅。


    仿佛是為了驗證薑醜的話,邊上一個拿著槍剛想有所動作的嘍羅,當胸一箭,一聲慘嚎叫倒地不起。


    剛才還沉靜的荒草灘上,人聲鼎沸。


    “放下武器。”


    最先趕過來的疙瘩揮著頂門杠,掄翻了另個嘍羅,這個時候眾嘍羅才反應過來,真正的發生了什麽?他們的老大要完蛋了!


    “嗚……哇哇……嗚……”於毒的生命是頑強的,現在還沒死,在地下吱哇亂叫。


    騰出手來薑醜的看著這個賊子,連日的憋屈和苦悶一下子湧上心頭,怒火中燒。


    跨過一步,一腳踢在於毒的身上。


    “老子叫你燒殺搶掠!”


    “哇……”


    “老子叫你無惡不做!”


    “嗚……”


    “老子叫你威逼利誘。”


    ……


    “老子叫你欺負人。”


    “阿吉,阿吉,夠了,人早死了。”不知多久,薑醜精疲力盡的時候,黑牛站出來,攔住了他。


    地上一灘鮮血,薑醜的一雙腳上浸滿血水,地上的於毒早已聲息全無。


    局麵終於被掌控。


    隊伍後邊過來二十幾個血人和一副擔架,還有幾個怯生生的陌生人。看樣子,後邊那二十多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逃散的隻剩下這幾個人。


    常言,樹倒猢猻散!


    此時於毒的手下就是如此,等到麻子和根叔他們趕過來之時,三四十個嘍羅隻剩下十幾個跪倒在地,其他的,要麽逃散無蹤,要麽變成了死人。


    薑醜默算一下,這支兩三百人的隊伍走到這裏,隻剩下這五十人左右,還有十多個俘虜,隻是不知從這裏再次出發的時候,又會剩下多少人?


    決定另外二十多人去留的主事者,被擔架抬了過來放到了地上。


    周黑在手下的攙扶下起身,眼神複雜的看一眼薑醜,走到於毒的屍體邊,看了一會兒,口中喃喃自語:“罷了,罷了,希望你下輩子做人能走正道,你在廣宗時拉了某一把,某便送你一程。”說完話,周黑想抱起於毒,幾個手下趕緊搭手抬起於毒的屍體。


    薑醜清楚,周黑那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為自己找一份開脫的借口。


    二十多人拿著木槍,七手八腳在荒灘邊挖了一個深坑,又搭進去幾件破麻衣,於毒的屍體被包裹嚴實,丟進坑中。


    幾年後嘯聚黑山的一代匪首,在薑醜這隻小蝴蝶的翅膀扇動下,早早的變成了一個小土包。


    看著眼前的土包,薑醜心思萬千。


    擋我活路者,死!


    於毒,你是第一個,隻是不知道後邊還有多少?又會有誰?


    ……


    土包前剩下兩個人,一個躺著,另一個人坐著,迎著朝陽,靜默無聲。


    “唉,薑兄弟,你剛才描繪的人世,某就當做了一個夢吧”


    躺著的人終於打破清晨的寂靜。


    “周兄,不去做,那也許真就是一個夢,去做了,你又怎知道實現不了?大丈夫在世,總要留下點痕跡,哪怕僅為了我們這夥蛾賊能夠活命,在下也願意去嚐試一下。”


    “大賢良師,號令天下九州,尚且落得如此下場,我們的活路又在哪裏?”


    “張氏兄弟,隻不過是想把王侯將相從劉氏變成張氏,這個天下,也隻是從劉氏做主換成張氏做主,所以他們終歸會失敗,即便他們成功,我們依舊是沒有幾天好日子過。在下想找塊地方試試,這王侯將相怎麽做?做什麽?由黎民百姓說了算,那會怎樣?”


    這些話語讓躺著的人心中一震,身體在擔架上扭動一下。


    如果真是那樣,這個世道會變成何種模樣?


    許多的畫麵從他的腦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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