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早上六點三十,對於七月份的北半球來說,應該是天光大亮。


    但是,現在,為什麽是一片昏暗黑沉?


    葡萄園的門敞開著,像是在歡迎什麽貴客。


    隻是沒有收到主人邀請的客人,總是些不速之客!


    門若是關著,需要扣門。


    門若是開著,需要應門。


    這是禮節,也是規矩。


    “子明……”上官濁清的眼神依舊注視著門外,但他的話語卻是對著高子明,“你馬上和周殤進屋子裏去,這裏就交給我好了!”


    “書生!”高子明有些驚訝,也是有點生氣,“難道留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其實高子明的身子一直在顫抖,畢竟他隻是一個孩子,真真正正是一個沒有見過什麽世麵的孩子!


    “我勒個去!怎麽平時就不見你這麽有義氣,今天倒是來呈英雄了!還不快去!”上官濁清有些氣憤,當然,他的氣憤更多不是來自於高子明的這個倔強,而更多是來自門外這些不知道怎麽來的汙鬼!


    葡萄園的結界呢?哪裏去了?


    周殤不同與高子明的驚與恐,他確實也很震驚,但是同時他也很興奮。


    因為他看見了,他又一次看見了那些曾經看見後來卻又不見的東西。


    就是這些汙鬼!


    汙鬼是人嗎?不!汙鬼是鬼!無論它們生前死後,都不是人,都是一群難以名狀的怪物!


    它們是害人的鬼,我們是殺鬼的人!


    “吼!”


    汙鬼在門外怒吼,但還是沒有進入這門。


    門是敞開的門,無論在內在外,對於它們都已經沒有任何的攔阻的能力,但是他們還是有些的膽戰,還是有些的膽怯,還是有些的不敢!


    它們不敢,是因為害怕,害怕這門後麵的人。


    它們在害怕上官濁清?


    它們還是在害怕上官濁清身後的周殤?


    “兵士將王……將!”上官濁清低吟一聲,似讚似歎。


    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小樓,又看了眼身側的周殤。


    心中登時明朗起來,一抹叫人難以察覺的笑意,也漸顯露在嘴角。


    “號令風霆迅,天聲動北陬。


    長驅渡河洛,直搗向燕幽


    爾等既然已經來了,又膽怯什麽呢?”


    上官濁清的手生的很好看,生的很秀氣,五指修長,指甲也是修剪圓潤整齊。


    這手應當是彈琴寫詩的手,應當是端茶翻書的手。


    五根秀氣、修長的手指,握在一起,就是一個拳頭!


    一個無堅不摧、戰無不勝的拳頭!


    有風微微吹來,上官濁清的身子輕輕飄飄的,在風中蕩起。


    天,是昏暗、陰沉的天。


    但上官濁清的拳頭是一顆劃破夜空的流星,是一輪點亮黎明的紅日。


    葡萄園外,集聚著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汙鬼。


    是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怪物!


    而在它們中間,還有一個仿佛小山一般的巨人。


    披頭散發、青麵獠牙,最奇特的是,它偌大的臉上隻有一隻獨眼!


    它的身上還有一道傷痕,很長、很深,從頭到腳。


    那是一道劍傷,或是火焰灼燒的疤痕。


    上官濁清那包含難以估量的力量與光明的拳頭,此刻,狠狠地擊打向它的獨眼。


    可惜……他沒有得逞。


    因為在眼睛和拳頭之間,有一隻手。


    一隻很大,很大,宛若一顆小樹大小的手。


    也隻有這樣子的大手,才能配得上這個巨大的獨眼怪物,才能攔下這來勢洶洶的一拳頭!


    “我的天!將級的汙鬼果然不簡單!”上官濁清爆發完那一拳剩餘的力量,也不戀戰,直接向後退去。然後朝高子明大唿一聲,“子明,快看看這個怪物!”


    高子明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幾眼那個怪物。


    “書生!我究竟要看什麽啊!這個怪物有什麽好看的……”


    上官濁清腳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哆嗦。


    雖然上官濁清已經極力向後退去,但是那隻大手卻是如同有翅有眼般,朝上官濁清追出。


    上官濁清縱然竭力逃脫,無奈身後還有周殤和高子明二人需自己來守護,故而也不便再退,那怪物的一掌,至終還是拍在了他身上。


    無論他先前怎樣靈活,無論他先前怎樣勇猛,這一掌之後,上官濁清也是給拍去了大半的性命。


    癱瘓在地上,是動彈不得。


    因為這個大鬼已經動手的緣故,其他的汙鬼也慢慢沒有忌憚起來,在門外嘶嚎更甚,甚至有一兩個逾過大門,進到葡萄園裏來。


    “高子明……你……你,等等看我不打死你!”上官濁清全然癱在地上,全身上下盡是劇痛難耐,縱然是用了大毅力,也是很難從地上再爬起來。


    終於,百鬼湧進門來。


    其實,從剛才到現在,周殤的神情一直都很淡然。


    無論是從剛剛那突然出現在門外的鬼怪,還是剛剛上官濁清給擊倒在地上,他一直都是一臉的淡然。


    他臉上的神情愈發淡然,他心中的爭鬥就愈發激烈。


    很可怕!


    但可怕的是自己,還是它們?


    “你不是要和我學殺鬼嗎?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一個聲音突然在周殤的耳邊響起。


    楊梓桑?


    “不要轉過來,記住,不要把自己的後背露給敵人!”


    楊梓桑製止了周殤要轉身的動作,然後又說道:“去吧……”


    “可是……”周殤臉上為何變得狂熱,但在外麵的狂熱之後,心中是否又歸於靜默?


    “可是我還沒有學習怎麽做呢?”


    “要學習嗎?


    學習在於是如何去做。但這做的前提是是,我們是什麽,我們才能去做什麽!


    眼前的豈不是鬼嗎?我們豈不人嗎?


    鬼害人,有人教導過它們嗎?


    人殺鬼,又何必需要人教導?


    手裏握著刀,砍下去,就砍出一條路來!


    砍不到,就再砍!還是砍不到,就再再砍。總是叫我們砍出一片新天地來!”


    周殤隻感覺自己臉上熱熱的,但手上卻是冰冰的。


    把手貼到臉頰上,冰冰涼涼的,真的很舒服。


    天是昏暗、陰沉的,隻是因為太陽給遮住了。


    太陽還在,隻是暫時無法叫人發現。


    殺人、殺鬼,其實生來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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