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做所不願意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裏頭的罪做的。——保羅


    人裏麵到底有什麽?是一個天使,還是一個魔鬼?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這是著名的哲思辯論,在中國古時的儒家思辨中也常論及這個辯題。以孟子為首的性善派和以荀子為首的性惡派,就善惡這個問題都發表了各自的闡述,也在後來行走了中國傳統較為係統的哲學體係。


    是善,還是惡。但終究還是一個人!


    隻怕的是,這人,已經不再是人。


    “知道這些是什麽嗎?”楊梓桐目光異樣清明,清明空洞、無善無惡,叫周殤看得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恐懼。


    因為心中有些恐懼,所以周殤此刻的迴答有些怯怯:“是鬼嗎?”


    是鬼嗎?至少,這楊梓桑是這樣告訴周殤的。


    但是,什麽是鬼呢?


    “知道為什麽我一直說是要去做一個人嗎?”楊梓桐的眼睛閉上了,好似沉思,又好似悲痛,“因為,這些鬼不是人,無論是其生前時候,它們都不是人!


    它們不過是一群怪物,一群暫時失去形體的怪物!”


    這些確實是怪物!一個個隱藏在黑暗之處、陰影之內,見不得光的怪物!


    午後三時,是一天中最熱的一天,大地上的太陽輻射也在此刻集聚到了極點。哪怕三人此刻是藏身於濃鬱的樹蔭之下,但這暑意仍是侵蝕著三人的身子,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裳。


    這個時刻,怎麽會有人在室外用身子去感受這份炎熱的暑意?楊梓桐、高子明、周殤三人做到了,但是這般瘋狂的行為終究還是會給人製止。


    “天氣這麽熱,你們三位是要在這裏烤鵝嗎?”穆宇說笑著走來,“周殤小寶貝,有想哥哥嗎?”


    穆宇的行事言語盡帶一股痞氣,看上去渾然就是一個常在街頭打鬧耍潑的混混。


    高子明原先還對楊梓桐所說的東西有些感悟,隻差一些契機便可領悟,但是誰想給穆宇這麽一攪,就是全然無法領會了,叫他如何不惱?


    “穆宇你這個死流氓,又過來幹什麽?”沒有好氣地朝穆宇喊道,話語之中盡是厭惡。


    麵對高子明這赤|裸裸的厭惡,穆宇並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又見周殤對自己也是愛理不理的,便是把心思全然放在楊梓桐身上,聽他說道:“呦!梓桐弟弟啊,這麽大熱天的你怎麽也和這倆小孩子一樣不懂事,要是中暑了可如何是好?瞧你現在,是越來越纖細了,哥哥可是很想念你以前胖嘟嘟的模樣哦!”


    就在剛剛穆宇走近的時候,楊梓桐便早已睜開眼睛,而他的眼神也恢複了先前的樣子,十分清澈,卻還是略帶著些迷離,也許是他有輕微近視的原因。


    “穆宇,你有什麽事情嗎?”楊梓桐的神情也有些不悅。


    但穆宇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凝聚,但他還是要故作悲傷模樣,假裝哽咽著聲音說道:“梓桐……你變了,你以前還會天真無邪地跟在我身後,然後一口一個穆哥哥,但現在……”


    楊梓桐揮手止住了穆宇還要繼續的話語,然後悄無聲息地給他使了一個眼神,說道:“到底有什麽事情啊,穆宇師兄!”


    穆宇看懂楊梓桐的眼神,暗暗偷笑,卻又不敢再多說其他什麽,隻是有些傷感地說道:“我隻是好心來叫你們去吃些點心,你們居然這麽不待見我,蒼天啊……”


    三點鍾不僅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也是一天中最好享受空閑的時候。一個人,一本書,一杯咖啡,再加上幾塊奇曲餅幹,在窗台邊,靜靜等候太陽西垂,這是何等的愜意與舒適!


    隻是這麽炎熱的夏天,怎樣的咖啡都是有些難以入腹。所以準備的是冰鎮過的銀耳蓮子羹。銀耳軟糯香甜,蓮子清脆爽口,加入的冰糖散發絲絲甜意,而那點睛之筆則是在冰中稍放置片刻後所有的涼意。一碗下肚,暑意盡消,全然頓感清爽!


    周殤、高子明正坐在桌邊,用著瓷勺一點一點地吃著白瓷碗中的銀耳蓮子羹,看上去心情不錯。


    而楊梓桐則是站在遠處,在他手中端著的卻是一碗薏仁紅豆粥。


    不過楊梓桐卻好像沒有什麽胃口,用瓷勺不斷攪拌著薏仁紅豆粥,過了許久卻才隻吃下了小半碗。


    “你的胃不好,現在可不能吃那個冰鎮的銀耳蓮子羹。”黃雲曦仍舊是一臉陽光般的笑容,讓人看了很是舒心。


    這是這般的陽光卻是還不能融化楊梓桐臉上的寒冰。


    “大師兄……您有感覺到了嗎?”楊梓桐說話斷斷續續,好似還在不斷思索,最終才是立下決心說道,“周殤他身上……”


    黃雲曦示意楊梓桐不必繼續講下去,看著在不遠處的周殤、高子明二人,臉上雖還是那不變的笑容,但卻是暗淡了許多,他壓低聲音說道:“這一切事情,楊梓桑、蔣光鼐他們會去處理,不是我們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必要去摻和,免得生亂!”


    楊梓桐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黃雲曦伸手輕輕撫摸了下楊梓桐鵝黃色的頭發,神情分外柔和。


    “這些年來,你辛苦了。”


    而周殤、高子明二人在餐桌前對那冰鎮的銀耳蓮子羹大快朵頤,自然沒有聽到不遠處黃雲曦、楊梓桐二人的對話。


    相較先前,周殤的精神麵貌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在現在,他不會再疑神疑鬼地過多去猜忌什麽。


    隻是去學習如何做人。


    對!是該去學習該如何做人!人會去吃喝、會去娛樂、會去工作、會去學習,但是一個人若是給吃喝、娛樂、工作、學習轄製住了,那他還算的上是人嗎?隻能算上是一個會唿吸的機器罷了!隻能算上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鬼怪罷了!


    人的真諦是單純的,人的真諦也是自然的。


    一口氣、一滴水、一粒米、一刹那,就是一個人。


    孔子曰:賢哉,迴也。一簞食、一豆羹,居陋巷。人不堪其憂,迴也不改其樂。賢哉,迴也!


    人的元初是快樂的,人的痛苦不過都是自己去尋找的。人需要的快樂並不是一個暫時快樂,不是因為吃到一個自己喜歡的食物而快樂,不是因為看到了自己心喜的一場戲劇而快樂。人需要的不是這些,這些都是短暫的,是轉瞬即逝的。


    但人需要的,卻是一個永恆!


    人需要的快樂是快樂的本身,這本身儒家所說的一種孔顏之樂,就是道家所說的清淨逍遙。


    從前的周殤,是一個沉寂在死亡中的周殤,那時候的周殤實在死亡與痛苦之中掙紮。他自取刀刃給自己徒增傷痕,自取黃蓮給自己徒增苦楚。


    今天他要去學習如何去做人,做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而首先的,則是去了解,到底什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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