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仿佛忘記了一切動作與言語,隻知道機械地狂笑,口水、鼻涕、淚水都毫無顧忌地淌下,不過在周殤看來,這無異於鮮血淌了一臉。


    “逃!”這是周殤與李木子同時萌發也是最快生成的想法。


    當然,他們也將其付之行動。


    他們要逃!


    隻是為什麽雙腿如若鉛鑄?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老板”在自己麵前瘋狂的表現。


    這笑聲很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卻是這笑聲戛然而止,突然、毫無預兆地止住了。


    “老板”好似迴到了先前的平靜,就連眼神都似乎變得清明起來。


    不過,這是清明嗎?


    無善無惡,沒有對過去的迴憶與對未來的憧憬,沒有一絲的生氣。


    這眼睛,還算是活人的眼睛嗎?


    這人,還算是活人嗎?


    “周……”他的聲音很輕,很沙啞,語速更是緩慢。


    “殤!”


    殤,是幼年早夭的意思,是為國戰死者的意思,無論怎麽樣,都是死的意思


    一語既出,似刀似槍,一瞬間就是可以將人開膛破肚,奪了人的性命。


    一隻手,就這樣朝周殤的左胸抓去。


    衣物給撕裂,皮膚給刺透,肌肉給撕扯。


    鮮血就這樣子湧出,濕了那隻手,也染了那片衣。


    “周……殤?”李木子的表情已經完全呆滯了,隻能任由那湧出的鮮血噴濺到自己身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周殤……


    周殤的手,刺透了老板的右肩,鮮血從那個猙獰的傷口淌出,流了一地。


    老板僵硬地扭動著脖頸,看了眼自己肩頭的傷口,看了眼一地的鮮血,最後定格在了周殤那染了血汙的臉上。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很滿意,很幸福。


    這個,果然是他所要尋找的!


    “啊!”


    老板突然抱頭大叫起來,本來臉上欣喜的表情卻已然完全消失,隻留下了無盡的痛苦……


    “周殤!快走!”身上的禁錮似乎已經消失,雙腿迴了該有的力勁,足以夠李木子在這危難時刻去逃命。


    但是周殤卻沒有動作,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手中的血汙,看著那癲狂了的老板。


    “快走啊!”李木子用力扯了扯周殤的衣襟,試圖喚醒不知在思索什麽的周殤。


    隻是,沒有什麽作用!


    並且,也來不及了!


    一個詭異的物體從老板的嘴裏出來,止住了老板喊叫。


    那是一隻漆黑枯瘦的手……


    任何另一隻,兩隻手慢慢用勁,要將老板的身體掰開,好讓那東西完全出來。


    時間仿佛已經凝滯了,隻剩下那個不知名的怪物在老板的口裏扭曲伸展,一點點地露出身軀。


    直到它完全顯露在眾人麵前,完全脫離了老板的身軀……


    這個怪物!


    一個通體漆黑幹瘦的如同嬰兒的類人怪物,一對如山羊般的犄角,一雙殘缺不齊的肉翅……


    “嗬嗬嗬。”


    如血般通紅的雙目,直直地盯著周殤,盯著李木子。


    那對血瞳定在了周殤的右手上,那沾滿鮮血的右手上


    “人類之子,成了惡魔之子……”尖銳細碎的言語,隻有在空氣迴蕩許久後,才能叫別人聽清它在說什麽。


    “接受我吧!如同當日一樣……”


    周殤一直低著頭看著地上那灘血跡,而此刻卻終是有些動容。


    慢慢地抬起頭來。


    “喂!周殤!你怎麽了?”李木子不明白好友的變化,更是畏懼那不斷朝自己二人靠近的怪物,聲音乃至於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周殤已經完全抬起頭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有一道黑影遮去了周殤的麵容,叫李木子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接受我吧……”那聲音如同魔咒,不停迴蕩。


    ……


    “周殤,你知道嗎?我可是喜歡你的!”


    這是誰?


    “周殤!接受我吧!”


    這是誰?


    “周殤,你怎麽了!”


    這又是誰?


    “小殤你先去玩會兒,等等就吃飯了。”


    這是一個麵目慈善的老婦人,一頭銀發、和藹可親


    “小殤,是爸爸媽媽對不起奶奶,但你別嚇媽媽呀……”


    這是一個哭的很是淒慘的美婦,麵色蒼白、聲淚俱下。


    “小殤……”


    這是一個癱在火海中的高大男人,隻是火焰已經完全將他吞滅。


    無數人影在眼前閃過,無數聲音在耳畔迴響。


    好吵!好煩!


    “……接受我吧……”


    是不是接受了,就可以安靜了?


    周殤的手慢慢伸出,伸向的是那麵容和藹的老婦人還是那哭的淒苦的美婦,或是那奄奄一息的男人?


    隻是,那手是真真正正地伸出,伸向那個怪物!


    “我擦!”一切恐懼在此刻已經盡化作暴怒,李木子不知道周殤為什麽會伸出自己的手,但是這憤怒的來源絕對不是在周殤。


    要殺了那個怪物!


    順手拎起一旁的滅火器,順勢就要朝那個怪物砸去。


    這般的憤怒有誰能比擬?這般的憤怒又有誰能阻止?


    但是它本身就是怪物!


    它的憤怒確確實實是來源於李木子,這個不怕死敢於破壞自己好事的無知少年。


    所以李木子的身子臨空飛起,重重地朝身後摔去。


    弄翻了一排貨架,各類沐浴露散落在其身上,一時竟是泡沫橫飛。


    李木子跌坐在沐浴露之中,全身骨頭仿佛都已碎裂,已經不能有任何動作。


    透過滿天飛舞的泡沫,可以看見李木子眼中的絕望,同樣也可以看見那個怪物眼中的興奮與欣喜。


    不知道多少年的等待,今天終於有了迴報!


    周殤的手已經漸漸伸出,在下一刻就可以觸到那個怪物尖銳枯瘦的手指。


    那手,如枯竹的手指,一把就抓住了周殤伸來的手。


    “哈哈哈哈!”笑聲不斷,震耳欲聾。


    不知道是不是李木子在這般重傷之下視覺也變得模糊,他隱隱約約看見怪物的身子竟變得透明了一分。


    該喜?該悲?


    這怪物要消失了嗎?


    那周殤會成為這個怪物嗎?


    看著周殤額上愈發凝重的黑氣。這個曾經的好友是否就此會消失了?


    李木子看見了周殤的眼睛,那般冷靜清澈的眼睛,隻有周殤才能擁有。


    但是為什麽會給那麽多血絲侵犯?


    眼瞳,漸變猩紅,似血……


    李木子已經不忍再去看接下來的畫麵了,極其痛苦且很不甘願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李木子會突然想起蘇小乙,不知道如果是小乙她看見了這一場景,她又會做什麽?


    小乙她真的很喜歡周殤啊……


    周殤這個混蛋!


    “混蛋!”


    誰?誰在說話?


    “混蛋居然敢覬覦我的獵物!”


    李木子睜開眼睛來,看見的不過還隻是周殤與那個怪物。


    周殤的左眼已經完全成了血色,宛若一輪血日。


    隻是那右眼為什麽是漆黑如墨,仿佛是一片深夜。


    他的手狠狠地掐在那個怪物的脖頸之上,嘴奮力張合,發出了一個李木子從未聽過的聲音。


    這個人,還是周殤嗎?


    “大人!”怪物突然變得驚慌不安,甚至可以說是恐懼萬分,全身都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大人的獵物……我……大人饒命……大……”


    怪物的聲音愈發破碎,氣息愈發虛弱。


    “消失吧……”


    這個聲音,真的是周殤發出的嗎?


    “不!”這聲唿叫,不過是最後的一點掙紮,最後一點毫無效力的掙紮。


    周殤的手指用力和握,那個怪物就成了一蓬飛灰,成了無法用肉眼直視的細灰。


    “周殤?”


    李木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那個氣焰囂張的怪物,就這樣成了一蓬飛灰了?


    是周殤殺了他?


    是周殤?


    這是周殤?


    “木子,你在想什麽?”


    如同鬼魅一般,他的身影,他的聲音,乃至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


    這個人絕對不是周殤!


    “嗬嗬嗬!”這是哭?還是笑?


    “你在害怕什麽?”周殤表情很是猙獰,是因為悲痛嗎?伸出右手遮住了半張臉麵,似怨似歎,繼續問道,“怪物不是已經消失了嗎?你在怕什麽啊?木子!”


    沒錯,李木子在害怕!


    但是他在害怕什麽呢?這個明明是周殤啊!明明就是那個和他從小一直生活到大的周殤啊!他到底在害怕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李木子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麵,那是他的一段迴憶。


    迴憶中是一個少年,孤零零地站在秋風中,從他身上散發的是與年齡不相符的寂寞與惆悵,隻是在那寂寞與惆悵後,是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


    ……


    兩行清淚從周殤雙目中淌出,在麵頰上劃過,最後低落在地板上。


    如此孤單與寂寞的周殤。


    如此叫人望而生畏的周殤。


    如同他自己的名字,殤,從來就是死亡。


    死亡,從來就是寂寞與恐懼。


    “哈哈哈,人類後裔,你好啊!”


    用來遮麵的手,成為了伸出表示友好的握手。


    這時的周殤是那般的禮貌,那般的陌生,那般的叫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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