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開始給我帶鮮花。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盛開這麽旺盛的鮮花。


    其實隻是一朵普通的雛菊,可是在我眼裏,那就是比最好的玫瑰還要好看。


    “好看嗎?”


    這段時間,我和小卓的關係越來越親密,有時候我甚至把她當做我最好的朋友。


    “嗯,好看。”


    連續兩周,小卓和我默契的在母親上廁所時見麵。


    我們接觸的時間不多,我也很久沒有在畫惡魔。


    我現在天天都在畫鮮花。


    有時候,我甚至認為是鮮花和小卓治愈了我。


    直到有一天,我的母親發現了她。


    那是在夜晚,我被吵鬧聲給吵醒。


    睜開眼睛的瞬間,我看見母親和小卓在對峙。


    小卓?!


    我害怕小卓會受傷,立馬緊張起來。


    “媽媽。”


    我第一聲叫的是母親,而母親的瞳孔似乎在顫抖。


    不知道為什麽,我又有些愧疚。


    我好像不信任母親。


    “你是我兒子的朋友嗎?”出乎意料的是,母親對小卓很友好。


    剛才的對峙仿佛隻是我沒有睡醒產生的幻覺。


    我看見小卓手裏拿著我的畫,我很開心又畫了一幅,連忙問:“我畫的怎麽樣?”


    小卓一怔,低頭看了許久。


    久到我以為對方睡著時,小卓露出甜甜的笑容:“好看,能夠送給我嗎?”


    “送?當然可以,嗯,我是說,起碼得讓我看看畫的什麽呀?”


    萬一畫的很醜呢?


    要是畫的不夠好看,拿來送禮豈不是磕磣?


    小卓眨了眨眼,嬉笑:“連自己畫的畫都不知道,你還真有意思。”


    我臉微微紅,這的確是個問題。


    “那不給你看,因為這是一幅最好的畫。”


    小卓很神秘,她拿走了我的畫,消失在了屋子裏。


    我忽然想起來,這裏不是她的家麽?


    “這裏當然是我們的家,兒子。”母親一口咬定。


    我心裏疑惑,隻好等著下次小卓來的時候問。


    不過第二天小卓沒有來。


    第三天也是。


    難道小卓已經......


    母親這幾天心情很不錯,可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


    舅舅的臉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小卓她應該......不會的......


    我的心忽然有些刺痛。


    正當我以為小卓遇害時,她又像猴子一樣出現在我的麵前。


    “你好啊,生兒?”小卓俏皮的說。


    我很開心,小卓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麵前。


    我又很生氣,一方麵是“生兒”不是她應該叫的;另一方麵,她怎麽這麽久都不來找我。


    小卓“哎呀”一聲,忽然拿出背後的花。


    我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花,明明是玫瑰,可是它們有的像火一樣燃燒,有的像巧克力一樣濃鬱。


    “你送給我的?”


    “當然,找了好幾天。”


    小卓似乎覺得有些說大話,想了想,說:“央求了父母好幾天。”


    我接過花,激動地快要說不出話來:“我喜歡,很喜歡。”


    小卓做了一個鬼臉,用嘴巴努了努,說:“可是我不能呆太久。”


    我迴頭看去,透過門縫隙,看見母親像鬼魅一樣觀察著我們。


    “媽?”我差點心髒驟停。


    母親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觀察我,就好像在監控。


    母親見我發現了她,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生兒,你還好嗎?”


    “我很好!”


    我有些發脾氣,迴頭想要看看小卓時,小卓又消失不見了。


    她可真像隻猴子。


    “媽,我覺得......”我想要維護小卓。


    可是母親沒有給我機會,她給了我一些水果,然後默默離開。


    至此之後,小卓又頻繁過來了,而母親也時常監督。


    母親似乎在害怕小卓拐騙我。


    可我這麽大一個人了,又怎麽會害怕一個女孩拐騙我呢?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卓帶來她的姐姐小火。


    小火看上去比小卓還要漂亮,比小卓皮膚還要光滑細膩,比小卓還要溫柔恬靜。


    可是我不喜歡她,總覺得小火的眼神很奇怪。


    就像是......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種......看蟲子的感覺。


    母親顯然不太鎮定,她甚至坐在我旁邊,隻是沒有幹涉我。


    小卓很不自在,自在的隻有她的姐姐小火。


    “聽說你喜歡花?”小火為了保持友好,也帶來了花。


    看的出,小火帶來的花很珍貴,應該是名花。


    可我不願意接受。


    小火沒有在意,摸了摸小卓的頭發:“我們改天再來。”


    小火帶著小卓離開。


    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小卓是被拉走的。


    難道這兩姐妹有什麽矛盾?


    接下來小火總是和小卓在一起,關係親密的好像連體嬰兒。


    我自然因為小卓的到來而感到高興。


    隻是有時候,我對小火感到十分奇怪和不安。


    “你姐姐......看我的眼神不對勁。”我有一次抓住機會,單獨和小卓說。


    小卓目光呆滯,沒有說什麽。


    她好像走了神,隔了好一會兒才醒來:“啊?”


    “你有心事?”我知道小卓不是這樣的人。


    小卓微微搖頭,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要記住,世界上有許多不幸的人。”


    這一天,我睡了很久很久,仿佛連續睡了好幾天。


    當我醒來時,發現才淩晨三點。


    我習慣性地起身,想要看看窗外。


    意外發現有影子在晃動。


    屋子裏沒燈,隻有我和母親,那麽誰會在晃動呢?


    我懷著好奇的心,緩緩朝著門靠近,透過門的縫隙,我看見......


    我看見小卓滿身都是藍色的血液,她瞳孔放大,嘴巴也長大,神情像是驚恐,又像是無奈。


    她側過頭,似乎看到了我,她做了一個很震驚的事情——她拿出一束花。


    花是藍色的,上麵有一張小卡片,畫著兩顆心。


    我的心一下子跌的很低很低,低到不可見底的深淵裏。


    我一下子衝了出去,握住小卓的手,可是已經入手冰涼。


    小卓死了。


    我恍惚片刻,也跟著昏倒在地。


    “你隻是一個怪物!”


    說這個話的,竟然是我親愛的媽媽。


    我的確是個怪物,我喜歡畫畫。


    畫畫和怪物本來沒有什麽聯係,可是我喜歡畫惡魔。


    各種惡魔,各樣的惡魔。


    有的惡魔長相滑稽,有的惡魔甚至可以穿衣服。


    最關鍵的一點是,我不懂畫畫。


    我總會在一些奇怪的時候畫惡魔。


    比如昏迷時候。


    我剛剛就昏迷過去了,等醒來時,發現手裏拿著顏料,畫出一張惡魔畫。


    這隻惡魔很紳士,穿著西裝,帶著耳釘,顯得十分時尚。


    可是等到母親看見時,她嚇壞了。


    她的臉在扭曲,看著畫像時間越久,青筋也冒出越多。


    “進去,給我進去!”


    母親大吼著,把我關進一個小黑屋。


    這裏暗無天日,不僅沒有燈光,就連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出口隻有一個通風口,可是它很狹小,不是我這個體格能夠進去的。


    我躲在黑暗之中,無聊的在地上畫著圓圈,不明白為什麽母親會這樣對我。


    大概是三年前,一場疾病過後,很多人都感染上。


    等這場病毒風波過去,我擁有了畫惡魔的能力,同樣也被關進了小黑屋。


    咳咳咳。


    我目光開始驚恐,趕緊捂住耳朵。


    有人又開始咳嗽了。


    一有人咳嗽,我就會失魂落魄的開始畫惡魔。


    “不要這樣,媽媽會生氣的!”我拚命捂住耳朵。


    可是咳嗽聲越來越響。


    我根本不知道誰在咳嗽,我也不知道一個空曠的屋子裏,還會有誰在咳嗽。


    我的意識逐漸在模糊,我感覺自己的五官都在流血。


    我努力抓住自己的臉,感覺身體正在融化。


    最後,我還是昏迷過去。


    等到醒來時,眼前又出現了一幅畫。


    這次是一個帶著牛仔帽的惡魔。


    母親這次目光呆滯,她沒有生氣,沒有暴怒。


    可是這比生氣還要傷我的心。


    我寧願母親打我,罵我,也不想她變得這麽安靜。


    “媽媽,不要離開我。”我第一時間反應時,母親會拋棄我。


    我這麽個怪物,這麽個精神病,誰還會要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母親沒有拋棄我。


    “生兒,媽媽怎麽會拋棄你呢?媽媽永遠不會拋棄你的,永遠不會。”媽媽將我抱住,一團黏糊糊的東西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以為媽媽哭泣了,內心十分自責。


    第二天,母親毫無征兆地給我製作了一件黑色衣服。


    這件衣服很詭異,不倫不類,像紅色,又像是黑色。


    我說不出那是什麽眼色,聞起來有種怪味道。


    那味道我隻有在殺雞的時候能夠聞到。


    “乖,披著它。”母親溫柔地對我說,前所未有的溫柔,仿佛一切都迴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母親很溫柔,可是這三年卻……


    我默默地穿著衣服,忽然內心湧現出一抹憎恨。


    要是母親不喜歡我,那就把我拋棄吧。


    我自生自滅又如何?


    反正我這樣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


    可我終究隻是想想。


    畢竟母親也是個可憐人,她為了我,似乎和父親鬧翻了。


    “放心,你爸爸很快就會迴來的,他在海外工作呢。”母親笑吟吟地說。


    又是這句話,說了三年。


    便是個傻子都會懷疑。


    我不是傻子,我強迫自己相信。


    記憶中,今天好像是最近半年第一次母親帶我出門。


    我因為沉重的衣服遮蓋,根本看不見外麵的世界。


    因為長期在黑暗呆的緣故,我也不能冒然地看陽光。


    隻聽見外麵聲音十分熱鬧和嘈雜,甚至有人在吆喝。


    大概是路邊小吃吧?


    我很久沒有吃過小吃了。


    母親一直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走過每條街道。


    當然有時候也會分開。


    比如。


    “我去上個廁所。”


    母親總是喜歡上廁所,我也不要明白我什麽。


    大概一個小時總有四次。


    可是每個小時都這樣就太奇怪了。


    等母親迴來時,她總會說:“真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天氣。”


    今天她說:“生兒,今天我們搬家,去一個郊區,等你病好了後,我們就搬迴大城市,如何?”


    我點了點頭,似乎這是一個挺好的辦法。


    來到鄉村時,已經是夜晚,可是母親還是不讓我摘下厚重的衣服和頭套。


    我早已習慣,安靜在原地等待,直到母親牽著我的手進入屋子裏後,這才解開我的衣服。


    “這裏環境挺好,沒有人,你在這裏一定會很快樂的。”母親說完就開始打掃衛生。


    我看了看四周,這裏還真是荒涼的可怕。


    所謂的屋子,恐怕是早已幾十年沒人住的茅草破屋。


    不過我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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