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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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琪去睡覺了，尼爾卻還不能睡。
他很是無語的看著擠在客廳的一群人——居然真的都跟他迴到了這裏！
“我說……你們，現在蘭琪可不是保護傘了好麽？”尼爾使勁的揉著腦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乏睡眠，他現在頭痛異常。
“我隻是現在不想迴家去，莉婭大概也是。但其他人麽……”徹麗冷笑一聲，徑自拉了塞菲莉婭，“我們也找地方先睡一覺去。莉婭，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知道明天的事。”
說著，她就徑自拉走了塞菲莉婭，竟也直接找客房休息去了。
塞菲莉婭的力氣遠非徹麗可比，平日裏也是她照顧徹麗的多。但此時她卻是沒有反抗。
狄恩的目光跟著徹麗走了。徹麗的背影消失，他還沒把視線拉迴來，倒像是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什麽。
他的父親卻是瞪他一眼，這才對尼爾說，“既然都已經跟到這裏來了，我這個年紀長的，也就不扭捏客氣了。尼爾，你是布拉德裏克家族的人，聽之前的事，想來你在家裏的地位，可不像我們之前知道的那樣吧？我就是想知道，如今這情況，你打算怎麽告訴家裏？”
尼爾愣了一愣。
他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竟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是……怎麽告訴家裏？
尼爾在布拉德裏克家族的地位是不低。可和“主事人”這種身份卻沒半點關係！他自己也從沒把自己往那個位置上按過。
所以他倒也說過“做非神屬”這一類的意氣之語，也認真想過以後該怎麽辦。但要說家族……
尼爾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狄恩父親明確的暗示——他是想知道布拉德裏克可能的應對！布拉德裏克家族到底是法蘭修爾有數的勢力，和這些隻在塔瑞亞頗有根基，主要產業還在安特衛普的地方豪門是不一樣的。
問題是……這種事他怎麽會知道？雖然是肯定要報告家族啦……
頭痛的尼爾將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狄恩的母親顯然和丈夫一條心。
歐格登夫人的眼神遊移——在經曆了慘重的打擊之後，她往日的風采已經徹底消失。何況徹麗說的是正理，以徹麗的脾氣，歐格登夫人也不覺得自己能把女兒的複仇之念給壓下去。是以，她倒是希望，布拉德裏克家族和徹麗做出類似的選擇。
不過，想參照布拉德裏克意見的也就是他們而已。
待尼爾目光掃過，胖子商人幹幹脆脆的一攤手，“其實啊，我隻是想著這裏會比較安全哇！現在的安特衛普誰知道到底怎麽樣了呀？黛麗絲也是很勞累的呀！”
盡管那嬌小的非神屬少女站在一邊的沉靜模樣，似乎讓人很難想到“勞累”這種說法。但尼爾還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於是，他又看向戴納母子。
戴納夫人不說話，戴納卻歎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是不同的——從一開始，戴納家族就是教廷的棋子。身上的爵位也隻是一個空頭名號而已。所謂的家族產業，也都和教廷有牽連。所以，別人還能看情況，我們是看不了的。要麽完全忠於教廷，要麽截然相反。”
尼爾皺起眉。
要說一開始知道戴納身份的時候，他是很有些生氣的。但在經過了這些事以後，他此時卻覺得，戴納的那個身份，於他來說實在是件慘事！
不過……事情總得問清楚。
“那你跟到我家來，到底是做了什麽選擇？”
他到底沒思慮周全，此問一出，連始終是在偽裝的巴力都險些真的變色——
戴納跟到這裏來，就說明他還沒做出選擇啊！這麽問，難道是逼他現在做出一個選擇來嗎？他是神殿密語庭的人，不管是準備繼續忠於神殿還是要背叛神殿，在這裏說出來，他們都難免被牽連。
蘭琪的事情可以說是碰巧，不得已。上麵還有阿爾傑大師這些人頂著。戴納的事情，可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他們是該殺戴納滅口呢，還是咋地？
狄恩的父親都有些糾結起來。黛麗絲卻是不管巴力的臉色，有些驚詫但也認真的看著戴納。
“話雖那麽說，但這種事哪有那麽好做決定？”戴納坦言道，“跟到這裏，坦白說，我是出於好奇心也是出於想參考的心態，想知道她會做什麽決定。”
說著他轉頭看母親，“母親是出嫁前才因為父親的緣故被引進神殿的，想來卻沒那麽多糾結。”
在之前幾乎不曾露出軟弱之態的戴納夫人抿了抿唇，“現在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了，當然是看你的意思。”
戴納苦笑道，“我卻想看那一位的意思。兩個陣營相反的神殿，共同的第一通緝犯。我也不知道她的真正罪名到底是什麽……但威爾元帥的態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連徹麗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哪怕是她剛度過強者試煉的時候，那一位都默認她有威脅到神明地位的潛力，這說明什麽？隻說明她也有決定世界命運的資格！”
狄恩扯扯嘴角——這個他也想到了。所以他簡直不明白，當初他是怎麽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的？
要不是在銀沙灘外見到蘭琪並最終起了拉攏之意，他現在多半和格羅弗那群家夥一樣吧……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啊！哦對了……貌似那次和戴納有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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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年人們卻不敢有這麽大膽的猜想。盡管徹麗已經點出過一次。
一個個的，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戴納。
包括那些留在附近的戰士都是。
戴納輕笑一聲，“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總知道一些。當初聖女親自進入諾非索追殺她，將她救下的人是‘毀滅的琴弦’伊萊安?奧斯頓。不久之後，她離開精靈森林，在魔獸森林之外，教廷甚至不敢通告天下說此人存在的主物質界第一高手煉獄鳳凰，在神殿處理此事的人麵前保下了她，並直言為此叛出黑暗神殿。而現在……”
戴納往屋頂看了一眼。
他知道，亞爾維斯必定守在蘭琪房間的附近，聽得見這裏的對話。不過……
“某位亞龍強者以被封印的姿態留在她身邊，自稱叫做小凱撒……瘋龍凱撒的凱撒。即使神殿第一通緝犯的身份不足以說明什麽，這些也已經足夠。”
狄恩歎了口氣——所以說，為什麽？為什麽！？
他們都是篤信利益的人。
這些安塔瑞斯世界有名或者不有名但似乎還更恐怖的頂尖強者一個個的站出來，在神殿的追殺下要將蘭琪保住，這能是因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她能帶來足夠的利益！
“可話說迴來……”戴納也歎氣了，“就因為她涉及到的東西比我們要嚴重得多，又怎麽可能輕易下決定？我倒是想看她的決定，可她早就想看我們的決定了吧？隨心所欲啊……心是一杆秤，兩邊必然是相反的選擇。她救下的城市，她幫助了的我們……對她的態度，對神殿的迴應，就是一顆顆籌碼，隻看放在哪一邊了。”
除了戴納之外，四周再無他人出聲。
話音落下好一段時間之後，尼爾才有些奇怪的問，“……你這麽說我倒是能理解。可問題是，‘相反的選擇’到底是什麽？”
戴納還沒迴應，巴力忽然‘嘿嘿’冷笑起來，“還用問呀？一個選擇一切照舊，一個選擇，神明隕落呀！”
*
亞爾維斯在蘭琪選擇的臥室窗外，盤著腿，無聲的笑了。
先前戴納用“某位亞龍強者”來指代他的時候，他可是有些不高興的。雖說他也不樂意被人指名道姓……但有時候，亞龍的心思就和人類一樣糾結。
不過，巴力大膽的言論，還是讓他覺得之前的鬱悶是值得的。
稍微分出那麽一點神來聽那些家夥的討論，總算是有點收獲！
隻是……
他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麽不待在能一眼看見這些家夥的反應的地方呢？現在就算是換位置，卻也錯過第一反應了。
光是聽，樂趣還少了點。
——神明隕落啊。
確實，那個星環計劃成功的話，這個結果有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隻不過，那叫巴力的家夥，卻是忽略了安塔瑞斯主物質界文明可能的下場沒說。
那可才是蘭琪這家夥在那裏掂量掂量再掂量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句話也夠分量了。
那些家夥，除了徹麗?歐格登那個有點瘋的女人之外，隻怕霍爾?戴納都不敢去想那樣的可能吧？哪怕他已經說出了“決定世界命運”這樣的話，哪怕之前在他們麵前發生的一切，早已經暗示得明明白白。
更哪怕……神明已經打算毀滅現有文明！
絕大部分人類都是軟弱的生物，總是要給自己的精神尋找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
亞爾維斯對此再清楚不過。
他還記得亞龍族一直傳承的東西——
三萬年前，被分配到這裏的大精靈卡露梅拉不知為何擺脫了身為大精靈的本能——現在那個“叛逆精靈”的“叛逆”程度和這位相比，不過就是顆渣渣——先從當時的黑暗聖女艾茵下手，最後甚至連永生的生命都舍棄了，用上了“時逆之光”這種逆天的禁咒，就是為了讓安塔瑞斯擺脫神明的束縛。
可結果呢？
遷移到法蘭修爾大陸的人類，確實是發展出了一支非神屬。可絕大部分的人類，卻依然在位麵壁障固化、神跡幾乎無從展現的情況下，迅速找到了新神，投入了信仰的懷抱。
哪怕真正虔誠的沒幾個。
然後……他們依靠智慧物質生命的優勢，憑借人類的數量，迅速確立了陣營法則。
也就是說，卡露梅拉最終倒是便宜了那兩位。光暗對峙，是比諸神混戰要穩定得多的秩序。
而他的犧牲，也被人類有意無意的，扭曲成了浪漫的愛情故事。
想想亞爾維斯都覺得這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也所以……
話說迴來，這個叫巴力的家夥，這麽說話效果確實是夠驚人。可他就不擔心太過驚人了，把這群膽小鬼都嚇跑麽？
亞爾維斯皺眉想了片刻。
他到底不是人類，對於人類某些彎彎繞繞的想法，卻是不可能一時間想透。不過，他到底也活了許多年，哪怕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多，經驗也積累了不少。
想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
——星環計劃暗地裏進行了兩萬年，雖說艱難，但作為教廷的心腹大患，卻始終不曾被徹底剿滅過。甚至，如埃羅特大賢者這樣的，還在隱瞞住身份的情況下，闖出了諾大的名聲。
教廷想要殺了他，都不敢明目張膽的以“審判異端”的方式進行！
這樣的星環計劃，當然不可能看到個對教廷有異心的人就收進去。何況這些安特衛普的商人，就算是一時間被驚嚇了，也絕對不會就這麽對星環計劃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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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做巴力的，若是星環的重要人物，隻怕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人怎麽選擇。
他要做的，是趁著教廷目前在進行這容易讓人離心的計劃的時候，盡可能的動搖神明的權威！沒看神殿自己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通緝蘭琪麽？
神明能因為一個人類女子而隕落……
這種話，平時就算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但現在不一樣了。
神殿的計劃隻要被人知道，以煉金術目前浸透的程度，總會有人想要反抗神殿。而這一點，隻要隨著足夠的證據傳出去，就是一種“勢”，能讓很多心懷猶豫的人下定決心！
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樣。
甚至……
這也是保護蘭琪的一種手段吧？
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而神殿還不擇手段的大肆追殺蘭琪的話，那幾乎就等於坐實了“蘭琪能讓神明隕落”這種話。
當然，這種辦法以往一樣是行不通的。隻要神殿隨便再栽一個罪名過去就行了。
但現在，蘭琪是拚上性命救下了安特衛普，隻要不能把安特衛普滅口，神殿就無法無視蘭琪的這個功勞和背後的“高尚情操”！
——雖說已經知道了蘭琪的真正身份，但正如蘭琪已經在短短的時間裏習慣了“小凱撒”一樣，亞爾維斯也習慣了“蘭琪”。別說蘭琪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改迴原本的名字了，就算是肯，亞爾維斯都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定勢。
但亞爾維斯自己沒注意到這一點。
彎彎繞繞的想了一大堆之後，他幾乎有點歎服了——能代表星環計劃出外行走的人，果然不簡單！不但演戲能力相當出眾，這應變能力也是超一流的。
隻是……
這個評價得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那就是，星環計劃的行動必須要緊緊跟上才行。這家夥就這麽貿貿然的跟到了這裏來……
亞爾維斯皺起鼻子，想了一下。
這次思考被打斷了。他敏銳的感官就讓他發現了情況。
想了想，他幹脆大喊了一聲，“什麽人？”
他思襯著，蘭琪肯定是把自己放縱進了深度睡眠，這麽一喊也喊她不醒。果然，蘭琪在屋子裏沒動靜，也就是趴在窗邊的魔犬月動了動耳朵。
而下麵的廳子裏，卻是立刻就徹底安靜了。那些質疑驚駭之聲，全部消失不見。一眾人等更是麵麵相覷，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能讓亞爾維斯警惕出聲的，自然不是什麽閑雜人等。要知道，雖說大家都困倦了，但布拉德裏克家中人不少，有一批卻是先迴了安特衛普的。此時正在外麵守著，卻也還沒人吭聲呢。
*
尼爾自己是主人，雖說之前也被嚇得夠嗆，卻還是連忙出了屋子。隻見一個穿著藍色外袍的人正緩緩走進大門。
門前守著的戰士本就不知道該不該攔，有了亞爾維斯那一聲喊，幹脆就什麽都不說了。
因為這是安特衛普的最高守護者，阿爾傑大師。
他在那一戰裏身受重傷，此時不好好養傷，也不去管西岸的戰局，卻跑到這裏來……
凡是對那變得一頭銀發的女子有印象的人，大抵都能猜到他為何而來。
尼爾看到這位大師，想起之前的話題，卻是頗有些心虛，“……大師？阿爾傑大師為什麽？”
阿爾傑大師空手而來，也沒有和主人多談的意思，“我是來拜訪蘭琪閣下的。”
又是“拜訪”又是“蘭琪”還是“閣下”！
尼爾大鬆了一口氣，“蘭琪閣下倒確實是……”抿了抿唇，尼爾說了實話，“接受了我的邀請，暫時到這裏來養傷。不過她傷重，一來就已經休息去了。”
說完，尼爾抬抬頭，發現大概是剛剛過了中午。
他們忘了午飯這迴事也就算了……
阿爾傑大師卻是不以為杵，隻是平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等。”
這麽一說，他也沒有進屋等的意思，而是直接從花園繞了過去。亞爾維斯在另一麵，阿爾傑大師自然也明白——蘭琪睡著的屋子，也在另一麵。
這位大師就直接在後麵的花園裏站定了，朝坐在窗台上的小凱撒點了點頭，便將目光往不遠處有些淩亂的花牆看去。
客廳裏是個什麽情況，他顯然完全沒有去管的意思。
尼爾站在門口，倒是自己想起來——當初在安特衛普海邊的那棟莊園裏，阿爾傑大師陪著利奧波特大師過來的時候，他也說過蘭琪在他那裏養傷來的。當然，那時候阿爾傑大師也沒注意到蘭琪就是。
隻不過……
尼爾歎了口氣——就算是我現在說和蘭琪沒有關係，有人會信麽？
*
蘭琪如果知道在她睡下以後發生的事情，大約會覺得很有趣。
不過，她固然覺得有半途被帶走逃亡的可能，這一覺卻還是睡得十分安穩。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這會兒，整棟別墅已經完全安靜下去了。
不管怎麽憂慮擔心，都是那麽久沒休息了。
尼爾這些人也再扛不住。
蘭琪拉開窗台的簾子，便見亞爾維斯坐在窗台上望天，在他的麵前，是一片雨幕。
之前的暴雨被那場戰鬥徹底逐散，這一場雨則似乎是自然到了尾聲——蘭琪注意到，空氣濕潤了不少。
那麽……
蘭琪走上窗台，將目光落到了雨幕中站著的那個人身上——
看著與其說“蒼老”不如說“成熟”了不少的阿爾傑大師正站在那裏，手中撐著一把雨傘。想來也是不想在身上傷重的時候，浪費鬥氣。
他站得筆直，似乎絲毫也不被落雨影響，但蘭琪看著他，卻總覺得從中透出了一種冰涼蕭瑟之意。
“……蘭琪閣下。”阿爾傑大師已經注意到了她。
本來就是來拜訪她的，又在這裏一動不動的等了大半天才見到要拜訪的人，按道理，這時候不是生氣，就該是鬆了口氣才對。但阿爾傑大師的身形卻是稍稍僵硬了一瞬，這才打了招唿。
蘭琪這會兒，在他腦袋上讀出的句子是——
到底躲不過去了！
“阿爾傑大師，這是來問情況的。”
阿爾傑大師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蘭琪覺得，這位大師其實自己也有了猜想。畢竟安特衛普前後的所有困境，他都一一親身經曆。
——也正因為如此，蘭琪覺得，阿爾傑大師完全有資格知道前後的所有情況！(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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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琪去睡覺了，尼爾卻還不能睡。
他很是無語的看著擠在客廳的一群人——居然真的都跟他迴到了這裏！
“我說……你們，現在蘭琪可不是保護傘了好麽？”尼爾使勁的揉著腦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乏睡眠，他現在頭痛異常。
“我隻是現在不想迴家去，莉婭大概也是。但其他人麽……”徹麗冷笑一聲，徑自拉了塞菲莉婭，“我們也找地方先睡一覺去。莉婭，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知道明天的事。”
說著，她就徑自拉走了塞菲莉婭，竟也直接找客房休息去了。
塞菲莉婭的力氣遠非徹麗可比，平日裏也是她照顧徹麗的多。但此時她卻是沒有反抗。
狄恩的目光跟著徹麗走了。徹麗的背影消失，他還沒把視線拉迴來，倒像是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什麽。
他的父親卻是瞪他一眼，這才對尼爾說，“既然都已經跟到這裏來了，我這個年紀長的，也就不扭捏客氣了。尼爾，你是布拉德裏克家族的人，聽之前的事，想來你在家裏的地位，可不像我們之前知道的那樣吧？我就是想知道，如今這情況，你打算怎麽告訴家裏？”
尼爾愣了一愣。
他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竟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是……怎麽告訴家裏？
尼爾在布拉德裏克家族的地位是不低。可和“主事人”這種身份卻沒半點關係！他自己也從沒把自己往那個位置上按過。
所以他倒也說過“做非神屬”這一類的意氣之語，也認真想過以後該怎麽辦。但要說家族……
尼爾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狄恩父親明確的暗示——他是想知道布拉德裏克可能的應對！布拉德裏克家族到底是法蘭修爾有數的勢力，和這些隻在塔瑞亞頗有根基，主要產業還在安特衛普的地方豪門是不一樣的。
問題是……這種事他怎麽會知道？雖然是肯定要報告家族啦……
頭痛的尼爾將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狄恩的母親顯然和丈夫一條心。
歐格登夫人的眼神遊移——在經曆了慘重的打擊之後，她往日的風采已經徹底消失。何況徹麗說的是正理，以徹麗的脾氣，歐格登夫人也不覺得自己能把女兒的複仇之念給壓下去。是以，她倒是希望，布拉德裏克家族和徹麗做出類似的選擇。
不過，想參照布拉德裏克意見的也就是他們而已。
待尼爾目光掃過，胖子商人幹幹脆脆的一攤手，“其實啊，我隻是想著這裏會比較安全哇！現在的安特衛普誰知道到底怎麽樣了呀？黛麗絲也是很勞累的呀！”
盡管那嬌小的非神屬少女站在一邊的沉靜模樣，似乎讓人很難想到“勞累”這種說法。但尼爾還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於是，他又看向戴納母子。
戴納夫人不說話，戴納卻歎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是不同的——從一開始，戴納家族就是教廷的棋子。身上的爵位也隻是一個空頭名號而已。所謂的家族產業，也都和教廷有牽連。所以，別人還能看情況，我們是看不了的。要麽完全忠於教廷，要麽截然相反。”
尼爾皺起眉。
要說一開始知道戴納身份的時候，他是很有些生氣的。但在經過了這些事以後，他此時卻覺得，戴納的那個身份，於他來說實在是件慘事！
不過……事情總得問清楚。
“那你跟到我家來，到底是做了什麽選擇？”
他到底沒思慮周全，此問一出，連始終是在偽裝的巴力都險些真的變色——
戴納跟到這裏來，就說明他還沒做出選擇啊！這麽問，難道是逼他現在做出一個選擇來嗎？他是神殿密語庭的人，不管是準備繼續忠於神殿還是要背叛神殿，在這裏說出來，他們都難免被牽連。
蘭琪的事情可以說是碰巧，不得已。上麵還有阿爾傑大師這些人頂著。戴納的事情，可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他們是該殺戴納滅口呢，還是咋地？
狄恩的父親都有些糾結起來。黛麗絲卻是不管巴力的臉色，有些驚詫但也認真的看著戴納。
“話雖那麽說，但這種事哪有那麽好做決定？”戴納坦言道，“跟到這裏，坦白說，我是出於好奇心也是出於想參考的心態，想知道她會做什麽決定。”
說著他轉頭看母親，“母親是出嫁前才因為父親的緣故被引進神殿的，想來卻沒那麽多糾結。”
在之前幾乎不曾露出軟弱之態的戴納夫人抿了抿唇，“現在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了，當然是看你的意思。”
戴納苦笑道，“我卻想看那一位的意思。兩個陣營相反的神殿，共同的第一通緝犯。我也不知道她的真正罪名到底是什麽……但威爾元帥的態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連徹麗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哪怕是她剛度過強者試煉的時候，那一位都默認她有威脅到神明地位的潛力，這說明什麽？隻說明她也有決定世界命運的資格！”
狄恩扯扯嘴角——這個他也想到了。所以他簡直不明白，當初他是怎麽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的？
要不是在銀沙灘外見到蘭琪並最終起了拉攏之意，他現在多半和格羅弗那群家夥一樣吧……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啊！哦對了……貌似那次和戴納有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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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的，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戴納。
包括那些留在附近的戰士都是。
戴納輕笑一聲，“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總知道一些。當初聖女親自進入諾非索追殺她，將她救下的人是‘毀滅的琴弦’伊萊安?奧斯頓。不久之後，她離開精靈森林，在魔獸森林之外，教廷甚至不敢通告天下說此人存在的主物質界第一高手煉獄鳳凰，在神殿處理此事的人麵前保下了她，並直言為此叛出黑暗神殿。而現在……”
戴納往屋頂看了一眼。
他知道，亞爾維斯必定守在蘭琪房間的附近，聽得見這裏的對話。不過……
“某位亞龍強者以被封印的姿態留在她身邊，自稱叫做小凱撒……瘋龍凱撒的凱撒。即使神殿第一通緝犯的身份不足以說明什麽，這些也已經足夠。”
狄恩歎了口氣——所以說，為什麽？為什麽！？
他們都是篤信利益的人。
這些安塔瑞斯世界有名或者不有名但似乎還更恐怖的頂尖強者一個個的站出來，在神殿的追殺下要將蘭琪保住，這能是因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她能帶來足夠的利益！
“可話說迴來……”戴納也歎氣了，“就因為她涉及到的東西比我們要嚴重得多，又怎麽可能輕易下決定？我倒是想看她的決定，可她早就想看我們的決定了吧？隨心所欲啊……心是一杆秤，兩邊必然是相反的選擇。她救下的城市，她幫助了的我們……對她的態度，對神殿的迴應，就是一顆顆籌碼，隻看放在哪一邊了。”
除了戴納之外，四周再無他人出聲。
話音落下好一段時間之後，尼爾才有些奇怪的問，“……你這麽說我倒是能理解。可問題是，‘相反的選擇’到底是什麽？”
戴納還沒迴應，巴力忽然‘嘿嘿’冷笑起來，“還用問呀？一個選擇一切照舊，一個選擇，神明隕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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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爾維斯在蘭琪選擇的臥室窗外，盤著腿，無聲的笑了。
先前戴納用“某位亞龍強者”來指代他的時候，他可是有些不高興的。雖說他也不樂意被人指名道姓……但有時候，亞龍的心思就和人類一樣糾結。
不過，巴力大膽的言論，還是讓他覺得之前的鬱悶是值得的。
稍微分出那麽一點神來聽那些家夥的討論，總算是有點收獲！
隻是……
他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麽不待在能一眼看見這些家夥的反應的地方呢？現在就算是換位置，卻也錯過第一反應了。
光是聽，樂趣還少了點。
——神明隕落啊。
確實，那個星環計劃成功的話，這個結果有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隻不過，那叫巴力的家夥，卻是忽略了安塔瑞斯主物質界文明可能的下場沒說。
那可才是蘭琪這家夥在那裏掂量掂量再掂量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句話也夠分量了。
那些家夥，除了徹麗?歐格登那個有點瘋的女人之外，隻怕霍爾?戴納都不敢去想那樣的可能吧？哪怕他已經說出了“決定世界命運”這樣的話，哪怕之前在他們麵前發生的一切，早已經暗示得明明白白。
更哪怕……神明已經打算毀滅現有文明！
絕大部分人類都是軟弱的生物，總是要給自己的精神尋找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
亞爾維斯對此再清楚不過。
他還記得亞龍族一直傳承的東西——
三萬年前，被分配到這裏的大精靈卡露梅拉不知為何擺脫了身為大精靈的本能——現在那個“叛逆精靈”的“叛逆”程度和這位相比，不過就是顆渣渣——先從當時的黑暗聖女艾茵下手，最後甚至連永生的生命都舍棄了，用上了“時逆之光”這種逆天的禁咒，就是為了讓安塔瑞斯擺脫神明的束縛。
可結果呢？
遷移到法蘭修爾大陸的人類，確實是發展出了一支非神屬。可絕大部分的人類，卻依然在位麵壁障固化、神跡幾乎無從展現的情況下，迅速找到了新神，投入了信仰的懷抱。
哪怕真正虔誠的沒幾個。
然後……他們依靠智慧物質生命的優勢，憑借人類的數量，迅速確立了陣營法則。
也就是說，卡露梅拉最終倒是便宜了那兩位。光暗對峙，是比諸神混戰要穩定得多的秩序。
而他的犧牲，也被人類有意無意的，扭曲成了浪漫的愛情故事。
想想亞爾維斯都覺得這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也所以……
話說迴來，這個叫巴力的家夥，這麽說話效果確實是夠驚人。可他就不擔心太過驚人了，把這群膽小鬼都嚇跑麽？
亞爾維斯皺眉想了片刻。
他到底不是人類，對於人類某些彎彎繞繞的想法，卻是不可能一時間想透。不過，他到底也活了許多年，哪怕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多，經驗也積累了不少。
想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
——星環計劃暗地裏進行了兩萬年，雖說艱難，但作為教廷的心腹大患，卻始終不曾被徹底剿滅過。甚至，如埃羅特大賢者這樣的，還在隱瞞住身份的情況下，闖出了諾大的名聲。
教廷想要殺了他，都不敢明目張膽的以“審判異端”的方式進行！
這樣的星環計劃，當然不可能看到個對教廷有異心的人就收進去。何況這些安特衛普的商人，就算是一時間被驚嚇了，也絕對不會就這麽對星環計劃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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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做巴力的，若是星環的重要人物，隻怕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人怎麽選擇。
他要做的，是趁著教廷目前在進行這容易讓人離心的計劃的時候，盡可能的動搖神明的權威！沒看神殿自己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通緝蘭琪麽？
神明能因為一個人類女子而隕落……
這種話，平時就算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但現在不一樣了。
神殿的計劃隻要被人知道，以煉金術目前浸透的程度，總會有人想要反抗神殿。而這一點，隻要隨著足夠的證據傳出去，就是一種“勢”，能讓很多心懷猶豫的人下定決心！
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樣。
甚至……
這也是保護蘭琪的一種手段吧？
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而神殿還不擇手段的大肆追殺蘭琪的話，那幾乎就等於坐實了“蘭琪能讓神明隕落”這種話。
當然，這種辦法以往一樣是行不通的。隻要神殿隨便再栽一個罪名過去就行了。
但現在，蘭琪是拚上性命救下了安特衛普，隻要不能把安特衛普滅口，神殿就無法無視蘭琪的這個功勞和背後的“高尚情操”！
——雖說已經知道了蘭琪的真正身份，但正如蘭琪已經在短短的時間裏習慣了“小凱撒”一樣，亞爾維斯也習慣了“蘭琪”。別說蘭琪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改迴原本的名字了，就算是肯，亞爾維斯都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定勢。
但亞爾維斯自己沒注意到這一點。
彎彎繞繞的想了一大堆之後，他幾乎有點歎服了——能代表星環計劃出外行走的人，果然不簡單！不但演戲能力相當出眾，這應變能力也是超一流的。
隻是……
這個評價得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那就是，星環計劃的行動必須要緊緊跟上才行。這家夥就這麽貿貿然的跟到了這裏來……
亞爾維斯皺起鼻子，想了一下。
這次思考被打斷了。他敏銳的感官就讓他發現了情況。
想了想，他幹脆大喊了一聲，“什麽人？”
他思襯著，蘭琪肯定是把自己放縱進了深度睡眠，這麽一喊也喊她不醒。果然，蘭琪在屋子裏沒動靜，也就是趴在窗邊的魔犬月動了動耳朵。
而下麵的廳子裏，卻是立刻就徹底安靜了。那些質疑驚駭之聲，全部消失不見。一眾人等更是麵麵相覷，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能讓亞爾維斯警惕出聲的，自然不是什麽閑雜人等。要知道，雖說大家都困倦了，但布拉德裏克家中人不少，有一批卻是先迴了安特衛普的。此時正在外麵守著，卻也還沒人吭聲呢。
*
尼爾自己是主人，雖說之前也被嚇得夠嗆，卻還是連忙出了屋子。隻見一個穿著藍色外袍的人正緩緩走進大門。
門前守著的戰士本就不知道該不該攔，有了亞爾維斯那一聲喊，幹脆就什麽都不說了。
因為這是安特衛普的最高守護者，阿爾傑大師。
他在那一戰裏身受重傷，此時不好好養傷，也不去管西岸的戰局，卻跑到這裏來……
凡是對那變得一頭銀發的女子有印象的人，大抵都能猜到他為何而來。
尼爾看到這位大師，想起之前的話題，卻是頗有些心虛，“……大師？阿爾傑大師為什麽？”
阿爾傑大師空手而來，也沒有和主人多談的意思，“我是來拜訪蘭琪閣下的。”
又是“拜訪”又是“蘭琪”還是“閣下”！
尼爾大鬆了一口氣，“蘭琪閣下倒確實是……”抿了抿唇，尼爾說了實話，“接受了我的邀請，暫時到這裏來養傷。不過她傷重，一來就已經休息去了。”
說完，尼爾抬抬頭，發現大概是剛剛過了中午。
他們忘了午飯這迴事也就算了……
阿爾傑大師卻是不以為杵，隻是平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等。”
這麽一說，他也沒有進屋等的意思，而是直接從花園繞了過去。亞爾維斯在另一麵，阿爾傑大師自然也明白——蘭琪睡著的屋子，也在另一麵。
這位大師就直接在後麵的花園裏站定了，朝坐在窗台上的小凱撒點了點頭，便將目光往不遠處有些淩亂的花牆看去。
客廳裏是個什麽情況，他顯然完全沒有去管的意思。
尼爾站在門口，倒是自己想起來——當初在安特衛普海邊的那棟莊園裏，阿爾傑大師陪著利奧波特大師過來的時候，他也說過蘭琪在他那裏養傷來的。當然，那時候阿爾傑大師也沒注意到蘭琪就是。
隻不過……
尼爾歎了口氣——就算是我現在說和蘭琪沒有關係，有人會信麽？
*
蘭琪如果知道在她睡下以後發生的事情，大約會覺得很有趣。
不過，她固然覺得有半途被帶走逃亡的可能，這一覺卻還是睡得十分安穩。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這會兒，整棟別墅已經完全安靜下去了。
不管怎麽憂慮擔心，都是那麽久沒休息了。
尼爾這些人也再扛不住。
蘭琪拉開窗台的簾子，便見亞爾維斯坐在窗台上望天，在他的麵前，是一片雨幕。
之前的暴雨被那場戰鬥徹底逐散，這一場雨則似乎是自然到了尾聲——蘭琪注意到，空氣濕潤了不少。
那麽……
蘭琪走上窗台，將目光落到了雨幕中站著的那個人身上——
看著與其說“蒼老”不如說“成熟”了不少的阿爾傑大師正站在那裏，手中撐著一把雨傘。想來也是不想在身上傷重的時候，浪費鬥氣。
他站得筆直，似乎絲毫也不被落雨影響，但蘭琪看著他，卻總覺得從中透出了一種冰涼蕭瑟之意。
“……蘭琪閣下。”阿爾傑大師已經注意到了她。
本來就是來拜訪她的，又在這裏一動不動的等了大半天才見到要拜訪的人，按道理，這時候不是生氣，就該是鬆了口氣才對。但阿爾傑大師的身形卻是稍稍僵硬了一瞬，這才打了招唿。
蘭琪這會兒，在他腦袋上讀出的句子是——
到底躲不過去了！
“阿爾傑大師，這是來問情況的。”
阿爾傑大師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蘭琪覺得，這位大師其實自己也有了猜想。畢竟安特衛普前後的所有困境，他都一一親身經曆。
——也正因為如此，蘭琪覺得，阿爾傑大師完全有資格知道前後的所有情況！(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