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迴到安塔瑞斯的地底世界,不要說“該怎麽處理”的問題了,即使是法蘭修爾要反應過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段時間,貝蘭雅在希德萊城,就完全沒聽見人們討論這個忽然多出來的世界。隻是在冒險者工會的公告板上,有小小的一塊地方,刊登了這個消息。

    這個世界的災難若要開始,必然是從格拉法,這個少年的神祗開始的。貝蘭雅很明白這一點。

    但她本來以為,自己再見不到格拉法了。也本來以為,即使是他隕落了,她也不會知道。或者,還可以在心底期盼,他能剩下一些忠實的信徒,然後借此存活下來?

    可是格拉法居然在她這裏出現了。

    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又是……想來告訴她什麽?

    貝蘭雅想著這些,心中很有些忐忑。但她的腳步卻是絲毫不慢,很快就到了自己那座小屋前。這是她隨便砍伐木材搭建的小木屋,也算是野外生存技能之一了,前世記憶的遺贈。和埃羅特大賢者的法師塔當然不能比,小屋的四周,也不過是一些普通的喬木而已。隻是清理了藤蔓,免得遮蔽視線,阻礙行動。

    宛如孩童的神明,此刻便倚靠在一顆長葉鬆的樹幹上,身體確實是有些飄忽不定,原本紅潤的小臉上,更是一片慘白,看來可憐無比。

    貝蘭雅遠遠的看見了他,心中一緊,連忙快步跑到了他的身邊蹲下。

    盡管知道他也已經三千歲,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問——那些神,怎麽就下得了手?

    看到貝蘭雅,格拉法露出了一個有些艱難的笑容,“我來找你了,貝蘭雅。很抱歉,當時……我在你身上,留了一個印記。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想見聽我的答案。”

    貝蘭雅有些猶豫的看著他,伸出了手,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沒法幫助他,沒有這個力量幫助他。

    “我啊……”格拉法看著天空,眼神黯淡的說,“說一點都不後悔,那是騙你的。但是呢,如果要再一次選擇的話,我還是會這麽選。這片天空,比我製造出來的那片天,要漂亮多了。”

    藍天白雲,高高的掛在無垠的天空,那是真實的。和格拉法按照人們的記憶製造出來的那片藍天,確實有不一樣的味道。

    貝蘭雅隻覺得黯然。

    “但是啊,我再也不能見到我原本的那些子民,以後的樣子了。”格拉法遺憾的說,掙紮著抬起嬰兒般藕節似的手來,在他小小的手腕上,看來是藤蔓製作的手鐲已經破損不堪,僅僅剩下了幾個殘破的鈴鐺狀果子。

    腳上的腳鐲,則已經完全不見。

    他之所以倚靠在樹上,便是因為,他那雙雪白的腳,此刻看來已經血肉模糊,無法站立,偏偏又有一種透明的感覺,看來怪異無比。

    他伸著雙手,手鐲慢慢的收縮,最後,全部收縮進了兩個果實之中,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兩個鈴鐺狀的果實,看起來被修複了,變成了青藍色,一陣微風吹過,再次發出了“叮鈴”、“叮鈴”的悅耳聲響。

    “給你,你要做的事情很艱難,但它會幫助你的。”格拉法對一言不發的貝蘭雅說道,“哪一天,我的子民真正的被這個世界接受了的時候,就告訴它……”

    貝蘭雅咬著唇。

    似乎碰到這個小信仰神,她就會猶豫。原本果決的性格便會失效,這次再次如此。

    “我……”最終,她隻是幹澀的吐出了一個單詞。

    塞維爾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既不打擾也不提意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給你。”少年盯著貝蘭雅,固執的說。他的下半身,已經開始一點點的消散,化作虛無。

    貝蘭雅再次狠狠地咬了咬唇,但她還是把那兩個鈴鐺接了過來。那一瞬間,有一種和這兩個鈴鐺血脈相連的感覺。

    少年神明的手臂也開始消散。

    “我不知道……”他的眼神開始渙散了,笑容也漸漸的淡去,“該不該怨他們。他們也是……”

    最後的聲音,消散在了空中。

    兩行眼淚,再次從貝蘭雅的眼中落下。

    塞維爾一直在貝蘭雅的身後站了許久,靜靜地看著貝蘭雅。她對著少年神明發呆的地方,發了很久的愣,才再次站了起來。不知何時,因為憋悶很久而撒歡了的月,也重新跑到了貝蘭雅的身邊,靜靜的站著。

    “走吧,塞維爾。”

    “去哪裏?”

    “奧加。”貝蘭雅握了握那兩個鈴鐺,說道,“我答應格拉法了。而且,這裏也不能久留了吧?既然格拉法到了這裏來。”

    雖然這樣做的話,就又要讓諾爾多跑一段距離才能找到她了。

    說著,貝蘭雅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那座臨時搭建起來的小屋。

    這樣流亡的、居無定所,即使是臨時落腳,也不能久留的生活,她並不陌生,但從來都不喜歡。尤其是,在這裏的生活還算愉快。但是,到了必須要重新上路的時候了。

    塞維爾也歎息一聲,點了點頭,手一指,一隻活靈活現的火鳥便從他的手中飛出,朝東北方向飛去。那是諾非索,也是海洛斯的方向。

    這裏畢竟是塔瑞亞。黑暗聖女即使是想要進來,也不容易。光是教廷交涉就需要一點時間了,至少也要一兩天。但這樣的痕跡,肯定還是會被發現的。

    好歹起到一點兒障眼法的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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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走吧。”

    *

    穿著質地不明、係別不明的魔法師袍,披著鬥篷,用兜帽遮住臉的法師,旁邊還跟著一個相貌平常,有點兒滄桑的戰士……

    這實在是塔瑞亞最為普通的冒險者組合了。有的時候,他們也會接一接雇傭兵的任務。反正在塔瑞亞聯邦,魔獸這一類的東西沒有,但是那些黑暗種族,不管是從幽域怪物還是惡魔,亦或是那些落單的人類士兵、暗精靈血族什麽的,卻從來都不少,也都有相當不錯的獎勵。

    危險雖然比神禁森林高些,但卻更能鍛煉人。

    自從神禁森林數年前出現魔獸大潮後,森林中的魔獸隻剩下了小貓兩三隻,塔瑞亞的小規模衝突又愈演愈烈,這樣選擇塔瑞亞聯邦的冒險者就更多了。

    畢竟,有些人天生高調,但喜歡低調,不願意暴露身份揚名的人,也有不少。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魔法師不願意暴露自己的係別,免得被人在事先就準備好對付的手段。又或者是在這個混亂之地,得罪了同樣陣營的人,結下了仇怨,要避免爭鬥……

    原因可以要多少有多少。

    反正一點也不惹人注意。

    隻要能夠通過城門口的黑暗偵測,確定不是黑暗陣營的人,想要在這座城市裏麵確認每個人的身份,隻怕即使是神明也無法做到。

    在塞維爾有辦法躲避黑暗偵測的情況下,貝蘭雅自然是輕輕鬆鬆的就進了希德萊城。

    在地麵上,她的容貌不是太過出眾,神殿又沒有光明正大的通緝她。況且,現在便是遇上了審判所的人,她也是不害怕的,隻是不想惹這個麻煩而已。

    已經來過希德萊城一次了,貝蘭雅對這座城市的布局已經大致有所了解。

    在進城之後,便直奔一個煉金產品的商店。

    格拉法留下來的鈴鐺,原本就是他的武器。作為一個全能之神,平時又不要和信徒做交易,還要維持海底世界的環境,他可謂是對能量法則的理解透徹之極。又能夠動用所有係別的力量,對能量之間的轉換也很熟悉。

    如今貝蘭雅手中的兩個,正是水風兩係。

    雖然能量耗損很大,結構複雜,她現在的實力也根本就不可能發揮全部的力量,但即使是能夠動用的,也是小命的一大保障了。尤其是,這東西還能用能量晶石補充能量或者由貝蘭雅自己儲存能量進去,補充損耗。

    而即使是撇開這些,她也可以在日後實力上升之時,細細體悟,從中參悟出許多格拉法理解的能量規則來。

    隻不過貝蘭雅現在完全沒有把它們當做兵器看待就是了。

    對現在的她來說,這就是格拉法留在世界上的最後的眼睛,她想讓它們看到她看到的東西。於是貼身收藏不妥,放進手鐲裏麵更不可行。恰好鈴鐺上麵也附著小環,她就決定弄上一對環,打造成不顯眼的耳環帶著好了。即便是造型怪異一點,也不要緊。

    而這樣的東西,即使是引人覬覦,也絕對不奇怪。貝蘭雅已經做好了被人搶劫的準備。總而言之,是鐵心要放在外麵了。

    也於是,在不顯眼的直奔了煉金商品店後,她又直奔飾品區。

    果然,即使是在混亂之地,女性也不會放棄對美的追求。各式各樣的耳飾,讓這輩子就沒關心過飾品問題的貝蘭雅一時間都挑花了眼。

    雖說早已經打算好挑上一對環狀的,但在形形色色的環狀耳飾之中,她那女性的愛美天性到底是抬了頭,不願意屈就,一對對的看起來。旁邊一個店員站在那裏笑容可掬的看著,倒也十分耐心。

    看來看去,貝蘭雅忍不住迴頭向塞維爾問道,“安迪,我已經不會看了,你有沒有覺得哪個順眼一點的?還是不要太突兀會比較好吧?”

    在外麵,她自然會避免提及上一次信仰戰爭就已經成名,隻是少有被書籍記載的塞維爾的名字的。塞維爾的人類名字是塞維爾.安迪.韋伯斯特,她會叫中間那一個。

    而突兀,也說的是鈴鐺。

    塞維爾無言的搖了搖頭,然後撇過了眼睛,表示對此一無所知。

    貝蘭雅也沒有發現,在她聲音出口的那一瞬間,商店裏麵另一排貨櫃前的一個看來二十左右的女子,明顯愣了一下,轉過了頭來看她。

    然後……

    “啊!這是我先看中的!”刺耳的尖叫聲,在商店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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