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伊萊安所料,當貝蘭雅做出要去神禁森林的決定,做好了一切準備,在海洛斯坐上了卡勒蒂諾和法蘭修爾之間交流的船隻之後,在語族的眼中,紛雜的命運之線就消失了許多。眾多的命運之線糾纏到了一個點上。

    在他們為古諾菲索留下來的這份技術做出預言的時候,所有的線索再次指向了同一個地方。

    又一個關鍵之地出現了——

    神禁森林。

    當諸神身邊的語族做出了準確的預言,相關的指令,便被快速送到了位於主物質界的神殿中。

    如果這一切放在那些行走於大陸的吟遊詩人們的眼中,大概就叫做“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吧。

    *

    梵恩。

    塔瑞波拉神殿,當世的教皇科摩羅一世正坐在自己的寶座上,陽光透過穹頂和那些透光材質的兩壁灑落,神像在壁上若隱若現,卻是栩栩如生,仿佛注視著他的信徒,這讓科摩羅一世的心情有點不好。

    讓他心情更不好的是,主教和戰爭祭司們居然一個個都姍姍來遲。

    不過,就算是來遲,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教堂的兩側,所有還留在塔瑞波拉的主教和祭司們也一個個的沐浴在了大廳的陽光之下。主教們白底金邊的長袍和戰爭祭司們白底紅紋的戰袍分列兩行,那些加持了諸多魔法的紋路在卡摩羅一世的眼中閃著刺目的光芒。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這些權力覬覦者的麵目。

    “聖女殿下正在懺悔室。她說還要在那裏一個月的時間,這件事情由我們討論決定。”伯尼主教行了一禮說道。

    卡摩羅一世稍稍一愣。

    要說,在聖戰前後的教皇是最悲慘的,因為會失去教派中的最高權力——聖戰前後,教派的主導者是聖子或聖女。聖子聖女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這次,兩邊的教派都是聖女。自從這位聖女出現以來,由於她和神明直接溝通的能力,卡摩羅一世已經很久沒有在大事上享受過決策的權力了。

    “也是,這件事情不需要再麻煩聖女出手了,畢竟這一次出現的‘關鍵之地’位於魔獸森林,會麵對什麽樣的局麵,什麽樣的人物和事件都一無所知。”卡摩羅一世咳嗽了一聲,慢慢的說,“那是一個兇險的地方,而眾所周知,我們的聖女還太年輕,太心軟了。”

    否則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一迴來就去了懺悔室嘛。

    第一次出這樣重大的任務,就讓一個小小的目標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救走了啊。

    卡摩羅一世的感慨引得分列兩旁的主教和祭司們也都十分感慨起來,不少人直接點頭了。

    伯尼主教卻沒有感慨也沒有點頭,而是直接開口說道,“陛下,既然聖女殿下說一切交給我們,那麽還是請陛下你介紹一下詳細的情形吧。之前我們已經確認過,那個現在正在卡勒蒂諾大陸,自然精靈族保護之下的少女才是整個事情的關鍵人物,她手中不但握有德西·埃羅特留下的關鍵,本身似乎也有別的問題。既然她在精靈的手中,為什麽會有魔獸森林會成為下一個關鍵的預言?”

    卡摩羅一世也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神諭是這樣說的,我們隻需要遵照神諭的命令執行就可以了。”卡摩羅一世平穩的說道,並不敢把自己的苦澀泄露在外。如果說聖女分走了他一半以上的權力,那麽他剩下的一小半權力,也還要被不知道何時下達,反正在聖戰前後會異常頻繁的神諭給剝奪大半。

    “我們需要討論最近在魔獸森林可能發生的事情,並且就此作出應對。”

    密語庭的掌管者,在場唯一一個不是神官職業卻穿著主教服飾的帕羅賓主教走了出來,低下頭了稟告,“目前在密語庭中掌握的,唯一一件會發生在魔獸森林的不同尋常之事,是萊昂的煉金大師利奧波特·英格拉姆受到萊昂的職業聯合公會委托,前往魔獸森林為受損的休憩地進行魔法陣修複、加固工作,並且嚐試改進其中的魔法陣。目前他剛剛完成萊昂與塔瑞亞聯邦沿海港口的魔炮檢查和修複升級工作。”

    “但這件事情不可能和他有關。”卡摩羅一世毫不猶豫的說。

    “恕我直言。”帕羅賓主教卻是一板一眼的說,“能夠偵測到的關鍵之地,不可能隻是一個可能的命運的起源之地。我們不可能預防那些每時每刻都可能發生千萬件的小事件,隻能對那些已經形成了風暴的事件進行處理。利奧波特本人雖然受到嚴格的監控,至今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異心。但他是煉金術大師,關於煉金術在民間廣泛普及可能帶來的危害,密語庭早已經給出了詳細的報告。在我們看來,遏製煉金術的持續發展和普及,比追尋這些不可靠的關鍵地、關鍵點更加重要。”

    “哦哦,帕羅賓。”一個戰爭祭司有些不以為然的開口了,“遏製煉金術的發展普及,這件事情教廷兩萬年來一直在做,搜集和控製煉金術人才,使之隻為教廷和聖戰服務,我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但現在我們的影響力和控製力可不比兩萬年前了。首先是信徒的流失和信仰的衰退,才造成了如今那些亂七八糟的煉金術產品遍地泛濫還經常查不到來源的情況。空艇技術首先在民間重現,這就夠說明問題了。但是那又怎麽樣呢?古代諾菲索的煉金術何等發達,但他們還不是被那最後的難題難住了嗎?那個應該才是關鍵,利奧波特這邊,我覺得你純粹是緊張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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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羅賓還想開口,但是卡摩羅一世已經點了點頭,“說的對。即使從聖女的反應和神諭的慎重程度來說,這件事情也很明顯沒有聖戰重要。你們繼續盯住卡勒蒂諾那邊的港口就好,那小女孩就算是出來也就是一個9級職業者。我們的重點也要放在塔瑞亞那邊,聖女這次從懺悔室出來,就該去塔瑞亞了吧?現在的重點是,既然沒有更多的特殊事件預兆,我們應該派什麽人去處理魔獸森林那邊的事情。”

    “修司如何?因為之前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而且之前的失敗,他們不是都耿耿於懷嗎?”

    “他雖然辦事能力出色,但是一樣過於心慈手軟。”另一個戰爭祭司反對,“也許派出導師級會太過顯眼,那裏現在畢竟已經屬於萊昂管轄。但是,如果要從之前的人中選出人手來處理這件事情,我寧可推薦範德薩。”

    範德薩,正是當初參加了對貝蘭雅的圍剿,幫助土係戰士歐瑞的神官。此時由一個祭司提出他的名字來,眾人皆感詫異。不過,弗都祭司是出了名的強硬好戰,卻不是拉幫結派之人,倒也沒人懷疑他的私心。

    隻是……

    “為什麽不能派出導師級?”一個主教奇怪的問。

    弗都朝他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當然是防範沒弄清楚是什麽事情或者任務失敗的情況啦。免得徒留笑柄。”

    這話很難說是調侃還是真正的惡意,大家也都知道,在塔瑞亞的前線,最近幾年內,聖戰即將爆發,實在是不能輕易動用導師級,反正弗都此話一出,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無言。

    *

    在派諾奇,這個****的黑暗帝國,黑暗教廷中,卻沒有光明教廷的氣氛“融洽”。

    現任的黑暗聖女弗洛倫絲對這件事情根本沒有興趣。

    魔獸森林,這是一個頗為奇特的地方。非神屬們管它叫做神禁森林,反而是神屬們,不願意將之和神明扯上關係,將之稱之為魔獸森林。但不管它多麽奇特,對弗洛倫絲來說,這個地方的重點在於——它在萊昂,而且,和她感興趣的人或物都沒有任何關係。

    幸而,對於黑暗教廷來說,教皇的權力即使是在聖戰前後,擁有聖子聖女的時候,也是比較大的。這和派諾奇一世在前一次信仰戰爭中立下的赫赫功勞有關。在知道了神諭的內容以後,卻是不免考慮起怎麽完成任務來。在這個時候,想要再派人進入萊昂確實是很困難的事情呢,可是,既然下了神諭,就代表他們不能全置身事外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自動請纓。雖說派諾奇四世十分驚訝這個人選,但他顯然沒有拒絕這個人的餘地。在他看來,或者他去執行任務,本來就是神明的意思吧。畢竟,這是另一個可以和神明直接溝通的人啊!雖說,他不是聖子……

    所以很快的,這個人……或者說非人類就站在了黑暗聖女弗洛倫絲的麵前。在黑暗聖女的臥室內,聖女和旁邊坐著的那位祭司淩亂的服裝和室內奢華並充滿了曖mei氣息的裝飾,反應在他金色的眼眸內,仿佛隻是一些不會移動的雕像而已,沒能引起任何漣漪。

    “你去?”弗洛倫絲也沒有任何羞愧之感,她隻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人,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荒謬的事情一般。

    “我去,能夠應對任何意外事件。”

    “哦,這個我不否認。像你這樣意外的存在,當然能應付各種意外事件。除了一件事情以外——你確認我不會在某幾個月之後,聽到你叛逃的消息嗎?塞維爾。”弗洛倫絲尖銳的說道。

    “我以為你應該很樂意聽見這樣的消息才對。”

    弗洛倫絲冷哼了一聲,看著對麵杵在那裏看來沒有一絲生機,仿佛雕像的華麗生物,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你怎麽向主神稟明的?”

    “這件事情我感興趣。”塞維爾簡簡單單的說。

    弗洛倫絲一時間被梗得無語——也隻有塞維爾可以用這樣的理由去萊昂吧?

    “那麽,告辭了。”不過是幾乎微不可見的躬了一躬身而已,塞維爾也不等待弗洛倫絲的迴應,通告了一聲以後,他轉身就準備離開了。一頭華貴的紫色長發,仿佛綢緞般從他的寬大衣袍上蔓延了下來,迤邐的拖在地麵上,地麵上的那些小東西卻全沒給這長發照成任何影響,依然像是流動的月光,劃過了那些魔法的小泡泡,不受到任何汙染,也沒留下任何痕跡。

    “很好。”弗洛倫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的色彩,“我期待把你碎屍萬段的那一天。”

    紫發男子並沒有迴頭,但是依然平板的聲音卻傳了迴來,“你當然可能做到。不過如果有那麽一天,你的身體和意誌也必然是在主神的操控之下,那個時候的你,真的能享受到把我千刀萬剮的樂趣麽?”

    話聲落地,他的身影就從寬大的臥室中消失了。暗紫的大門自動在他的身後關閉。

    弗洛倫絲咬牙切齒,手一揮,房中所有臨時製造出來的魔法用品全部碎裂,化作虛無。

    之前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那個男祭司終於開口了,他一邊靠向弗洛倫絲,擺出了安慰她的姿態,一邊說道,“明知道塞維爾殿下有異心,為什麽還要如此縱容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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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倫絲表情狂暴的推開了他,冷哼了一聲,“多簡單。因為他比你們所有人都幹淨!”

    那祭司被拒絕,卻也冷笑起來,幹脆跳下了床,整理起了自己的衣物,“我們都是神職人員,殿下。什麽叫做陣營浸染,我們都很明白,不用您來強調。”

    他依禮行了一禮,臉色陰沉,卻也幹幹脆脆的走出去了,再沒看眼前動人的嬌軀一眼,也沒再管原本還充滿了旖ni氣氛的房間現在是什麽樣子。

    **

    塞維爾走出了黑暗聖女的房間,沒有再做停留,又直接走出了神殿的大門。就在他準備化身離開的時候,一個金發的少年穿著一身黑色的神官袍走到了他的麵前,行了一禮。他那頭耀眼的頭發,在這個地方看來毫無疑問十分的刺眼。

    “達尼洛啊。”塞維爾的神情緩和了一些。

    “我還以為趕不及了。”金發少年溫和的微笑,將一顆記憶晶石遞了出來,“這是你要的情報,塞維爾殿下。”

    塞維爾探查了一下,在教皇和黑暗聖女麵前宛如冰冷雕塑的麵容卻是徹底的放緩了,一抹笑容在他的臉上綻開,“做得不錯。”

    達尼洛行了一禮,沒有多說話。

    塞維爾再次打量了他一番,“願意去戰場嗎?在這裏隻會磨滅你的才能。主神殿的陣營浸染……你是無法承受的。”

    麵前的這個人,雖然並不像教皇聖女那樣掌握著教派的實際權力,但是地位卻與他們不相上下,是一個傳奇人物。達尼洛聽他近乎暗示一般的說出了這番話來,不由大為驚訝。

    不過,這不影響他的答案。在思考了一番以後,他幹脆的點了點頭。來到派諾奇以後,雖然得到了接納,但是想要向上爬,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毫無疑問,即將進行的聖戰,那個宏大的戰場會是最好發揮的舞台。

    聽到達尼洛的迴答,塞維爾也是點了點頭。

    這個年輕人前些時候才來到派諾奇,頗得他的欣賞。剛才給他的情報,更是讓他有些驚訝。雖說教廷還在懷疑他,但這關他什麽事呢?如果他真的如教廷所懷疑的,他可能會更欣賞他。

    若是他的情報屬實,那麽,這可是相當關鍵的東西啊!能夠在離開之前幫助到這個年輕人的話,也算是沒有什麽遺憾了吧,在這邊。

    找來一個戰爭祭司,對達尼洛的去向做出了安排,塞維爾看著金發少年跟那個戰爭祭司離開了,不由得握了握手中的記憶晶石,往身後看了看。

    不管裏麵是怎樣的情形,主神殿從外麵看來依然是華貴的。

    在陰沉的天空下,都蘭黑金的外牆和血蘭的紋路透著被人類稱讚為“神秘的美感”的奢華。隻是,黑紅的基調,仍然讓人想起鮮血和死亡。

    雖說是神殿,但看在塞維爾的眼裏,就好像一頭巨大的嗜血魔獸盤踞在地麵上,雖然擺出了方正嚴肅的模樣,卻到底掩蓋不了深藏於體內的本質。

    建築的尖頂上,那座巨大的神像正低著頭俯視眾生,目光仿佛直直的盯到了他的眼中,明明不過是一座簡單的雕像,卻透著懾人的氣勢。

    塞維爾渾身一震,轉過了頭去。

    隨即,紫發的男子從地麵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廣場上盤旋著的一隻巨大的、全身燃燒著火焰的紫色鳳凰。鳳凰在廣場上盤旋了兩圈,往北方飛去。

    ——但願此去,再也不用迴返。若願望能夠達成,即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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